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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乘风《快刀浪子》——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彭五绝的十个手下,现在只剩下了九个。

  司马血突然冷冷一笑:“你们大概已知道,我是不会杀掉轩辕机的了?”

  彭五绝沉声道:“狮王堂主估计错误,门主闻讯,已把他降职处分。”

  司马血道:“老狮这一条借刀杀人之计,原本不错,可惜,他还是算漏了一件事。”

  彭五绝道:“哦?”

  司马血道:“他早就知道屠手已死在我的剑下,却故意给我一个机会冒充屠手,乘机造 谣,欲置轩辕机于死地。”

  彭五绝道:“但老狮却没有想到,你对轩辕机这个忠耿的老镖头相当了解,你深信他绝 非湘北惨案的主谋者。”

  司马血冷笑道:“他本来就不是个如此残酷的人。”

  彭五绝轻轻一咳。

  “所以你非但没有准备刺杀轩辕机,反而赶到这里,准备相助轩辕机,对付本门!”

  司马血冷冷道:“轩辕机总镖头满门惨遭毒手,他岂会是这件事的主凶?老狮也未免太 天真了。”

  彭五绝道:“他本来就是个老天真、老糊涂。”

  司马血冷笑道:“老狮千不该、万不该,他最不该做的事,就是投靠在无敌门下。”

  彭五绝道:“这不能算是错。”

  司马血道:“哦!”

  彭五绝目中的神色更森冷:“神刀堡、八义楼和万鼎镖局就是不肯加盟在本门旗下,所 以才会有那样悲惨的下场。”

  司马血冷冷道:“狮王山庄背弃盟友,与无敌门朋比为奸,老狮的下场也不见得怎样 好。”

  彭五绝道:“最少他现在还活着。”

  司马血道:“哼,但他又远能活得了多久?”

  彭五绝道:“你既不愿去杀轩辕机,你的性命就会比他更早结束。”

  司马血道:“无敌门要找轩辕机,所为何事?”

  彭五绝道:“他本是漏网之鱼,焉能不杀?”

  司马血道:“这就是你们斩草除根的一贯手法。”

  彭五绝不再说话了。

  他突然伸出手臂,向下一沉。

  这个手势的意思他的手下全都明白。

  彭五绝已准备把司马血杀掉!

  九个黑衣人。

  九把刀。

  虽然他们的武功,任何一人都绝非司马血的敌手,但此刻他们九刀出鞘,还摆下一个诡 异的刀阵,这种刀阵就绝对不能小觑。

  彭五绝的眼睛一直盯着司马血。

  他要亲眼看见司马血死!

  但这九个黑衣人的刀阵能否结束司马血的性命?

  阿畸一直站在司马血的背后,那十二碗鱼翅使他整个人都充实起来。

  但一个人的胃若是太充实,反而连活动的能力也会大大的打了一个折扣。

  阿崎虽然站着,却不想动。

  他不想动,别人却有动他的主意。

  飒!

  两蓬刀光急骤齐落。

  左边一蓬刀光,向司马血的脸庞削过去。

  但是右边的一刀,却居然是向阿畸下手。

  阿畸只不过是个可怜的书僮,但黑衣人的刀却绝无半点怜悯之心。

  司马血的眸子里,陡地闪过一丝愤怒的神色。

  他的剑又再出鞘。

  碧血剑就像是一道飞虹,划空而过。

  一道飞虹瞬即一分为二,向两旁飞射出去。

  剑影一闪再闪,两声闷哼同时响起。

  阿畸仍然站在司马血的背后,动也不动。

  但想动他的人又反而倒卧在血泊之中。

  九个黑衣人,少了两个。

  彭五绝忽然长叹了口气,道:“你们都给我退下。”

  剩下的七人立刻退下。

  司马血冷冷一笑:“你们最好莫再逼我出剑。”

  彭五绝突然笑了起来,道:“他们的确不配与你交手,就连我也未必是你的敌手。”

  司马血道:“你想试一试?”

  彭五绝摇头,道:“我既然对自己没有信心,又怎会冒这个险?”

  司马血沉默半晌,道:“既不愿冒险,又何必来这里,让他们白白送死。”

  彭五绝冷冷道:“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

  “请说。”

  “龙城璧快要成亲了。”

  司马血霍然抬头,眼色有点变了。

  彭五绝淡淡的说下去:“但新娘子并不是杭州唐家二小姐,而是本门的第一号大美人天 冰公主。”

  司马血神色凝重,冷冷的道:“你若敢在我的面前撤慌,就算将来逃到天涯海角,我也 一定杀你。”

  彭玉绝脸上的肌肉仿佛跳了一跳。

  司马血的语气更重,再道:“我一定杀你!”

  彭五绝忽然觉得自己的气势太弱,居然给司马血压得喘不过气。

  他以前一直郡没有这种情况出现过,就算在无敌门主跟前,他也不会如此懦怯,他现在 甚么也不想,只想快点离开飞驼阁,快点远离司马血这个比冰还冷,比野兽还残酷的杀手之 王。

  他真的走了。

  他临走的时候,还没有忘记司马血的说话。

  他忽然有点庆幸的感觉。

  他庆幸自己还没有在司马血的面前撤慌。

  龙城璧真的快要成亲了,新娘子就是无敌门主的干女儿天冰公主。

  天冰公主当然就是鲍天冰。

  飞驼阁又再回复了原来的平静。

  但这里已平添了三具尸体。

  司马血又把一张银票放下,交给飞驼阔的老掌柜。

  “给他们每人一副上好的棺木,余下来你们平均分配。”

  老掌柜拿着那张银票,一双手不断的在颤抖。

  他在飞驼阁已工作多年,从未有这么早起床,也从未见过五千两的钱票。

  但他知埴这张银票绝对能够兑现。

  他只是有点奇怪,这个奇怪的顾客何来这许多银子?

  老掌柜并不是江湖人,也不是一个赌徒。

  如果司马血告诉他,自己曾经一口牌九就押注五十万两,恐怕立刻就会把他吓得昏倒过 去。

  但现在老掌柜也在担心自己随时都可能晕迷不醒。

  五千两银子买三口棺材,最少也还可以剩下四千多两,这四千多两由店伙平均分配,每 人可以得到好几百两……

  几百两银子在大财主的眼中看来,当然只是一个小数目。

  但在穷人来说,那已是一笔足够命人惊心动魄的巨大财富。

  司马血和阿畸又再回到那条小巷里。

  阳光已升起,雾也渐渐消失。

  司马血已把脸上的人皮面具解下。

  他不再以“屠手”的身份出现,反正无敌门已知道屠手已死,现在来到飞驼城的人,是 杀手之王司马血。

  巷子里又湿又冷。

  司马血的脸色忽然变了。

  因写他看见面摊前竟挂着一具尸体。

  他立刻问阿畸:“你是否熟识他?”

  阿畸没有答复,却忽然大声嚎啕痛哭起来。

  除了悬挂着的一具尸体外,卖酱肉面的人也已死了。

  卖面者是死在一推又干又冷的面团上的。

  他只是个小商贩,他做的生意都是穷人才光顾的。

  这人看来没有值得被人杀害的理由。

  但悬挂在面摊上的那具尸体,司马血一眼就已看出他绝不是平凡的人。

  这人年纪已很老,脸上的神情混合着惊恐和愤怒之色,但却没有挣扎的所为。

  他不必挣扎,因为致命伤是在他的咽喉上。

  他捱了一掌。

  掌印还清晰地留在他的脖子上,而这一个掌印竟然有四种不同的颜色的。

  一掌就已致命。

  这是甚么掌法?

  被人杀死,悬挂在面摊上的人,就是吴老秀才。

  吴老秀才是司马血一直想找寻的人,因为他知道吴老秀才一定会知道轩辕机的下落。

  轩辕机与吴老秀才是八拜之交,但他们的性格却大不相同。轩辕机武功相当高,而吴老 秀才却尤在他之上。

  但吴老秀才不喜欢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他只想做一个平凡的人。

  他在骆驼城这条穷巷里渡过了一段漫长的岁月,谁也不知道这个是吴老秀才,就是数十 年前曾在江湖上争夺过武林盟主宝座的五行掌圣吴铁魂。

  但数十年前争夺武林宝座那一战,他败了。

  他败在东方无忧的掌下。

  那一次,东方无忧也没有成为武林盟主,他们都失败了。

  但他们的未来却不相同。

  吴铁魂经此一败,就悄然退出江湖。

  当时他还年轻,还没有三十岁。

  但东方无忧却再接再厉,精研武功,终于在二十年之后,成为了武林盟主。

  吴铁魂决心要把以往的一切忘记,甚至连自己的武功也想忘记。

  但他没有忘记,而且还忍不住时常暗中苦练武功。

  可是,他一直都没有再度重现武林。

  他的勇气,已在年轻的时候就埋葬掉,一直到老年之后,还是没有恢复过来。

  凭他现在的武功,已足以再在江湖上闯一番事业。

  但他仍然寂寂无闻的耽在这条贫穷的小巷中,他给人的印象,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学 者,又是个以缝制衣服过活的老裁缝师。

  但司马血早就知道一切真相。

  轩辕机被无敌门逼得走投无路,他唯一还可以信赖的,就只有吴铁魂一个人。

  司马血没有猜错。

  轩辕机也没有看错人。

  吴铁魂没有出卖他,他宁愿死,也不肯把轩辕机的下落说出。

  结果,他死了。

  他是死在一种极可怕的武功下。

  司马血盯着吴铁魂的伤口看了半夭,双眉越皱紧。

  阿畸也在看。

  虽然他的心情很难受,但他并不如外表般愚蠢。

  他要凭这个伤口的线索,找出杀死吴老秀才的凶手。

  就算把他的身体割开一千块,一万块,他都要为主子报仇。

  他是个可怜的人。

  但可怜的人也有勇敢的一面。

  他一面看,一面咬着自己的下唇。

  唇已沁出血。

  但他还是无动于衷,就像一具木头人似的。

  木头人看见死尸,当然不会有任何的反应。

  但木头人也绝不会把自已的嘴唇咬穿,任由鲜血奔流到下颚,然后又再滴到脚尖上。阿 畸的眼睛里,已露出一种怨恨和恶毒之意。

  司马血知道,他一定会替吴铁瑰报仇的。

  但阿畸懂武功吗?

  他能报这一段血仇吗?

  司马血叹了口气,他没有想下去。

  他本来是以屠手的身份,来到骆驼城刺杀轩辕机的。

  但现在却刚好相反。

  他不是来杀轩辕机,而是来帮助他的了。

  可惜他还没有看见这个不幸的老镖头,一直潜伏不出的吴铁魂就已惨遭毒手。

  天下间能找得到吴铁魂的人绝少。

  能够杀得了吴铁魂的高手更少。

  但吴铁魂已被人找到,同时更已被人杀死。

  风更冷。

  冷风中,司马血问阿畸:“你是否在恨我?”

  阿畸摇头。

  司马血道:“难道你没有怀疑我?”

  阿畸遥:“你绝不是凶手,你一直都在我的身边。”

  司马血道:“如果我没有把你带到飞驼阁。这条小巷里所发生的事你一定可以看得很清 楚。”

  阿畸惨笑一声,喃喃道:“看得清楚又有甚么用?他也岂非看得很清楚吗?”

  说着,伸手一指,指向那个卖面者。

  卖面者的胸膛满是鲜血,一把明晃的尖刀几乎直入没柄。

  虽然他的眼睛还是瞪得很大,但他已再也看不见任何事物。

  司马血叹了口气:“杀人灭口,是江湖上司空见惯的事,这位兄台未免死得太不值了。”

  阿畸凄然一笑:“就算当时我在场,又能怎样?连吴老先生都不是凶手之敌,凭我三脚 猫的本领,自然也难逃凶徒的毒手。”

  司马血承认这是事实。

  阿畸又咬着牙,冷冷道:“虽然我不是凶手之敌,但只要我查出凶手是谁,他的日子也 绝不会好过!”

  司马血闭上了嘴。他知道阿畸这种人只要下了决心去干一件事,就永不更改。

  但他更知道,阿畸就算再练三百年武功,也绝不会胜过谋杀吴铁魂的凶手。

  他已几乎可以肯定是谁……

  司马血忽然想起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都是他的朋友。

  就是龙城璧和卫空空。

  他们是否都在骆驼城内呢?

  又是一个寒星稀疏的晚上。

  夜已深,骆驼城里大多数的人都已沉沉入梦。

  但拜雄没有睡,他的眼睛虽然紧闭着,但他的人仍然很清醒。

  他躺在一张又硬又脏的木床上,他不愿张开眼睛,是因为屋顶上结着一层蜘蛛网。

  拜雄不怕蜘蛛,但却讨厌这种丑恶的小昆虫。

  在木床旁边,有一张已经开始霉烂的木桌。

  木桌上有酒壶,壶中有酒。

  酒不算劣。

  这种酒既不太浓,也不太猛烈。

  卫空空把酒一杯一杯的灌进胃里。他每喝一杯,就向拜雄瞧了一眼。

  拜雄没有看他,结实的胸膛不停地一起一伏。

  直到卫空空喝到第十七杯的时候,拜雄突然霍声从床上坐起,道:“这一杯酒你不能再 喝。”

  卫空空笑道:“我知道骆驼城的规矩,任何人在酒家喝酒都不能超过两斤。”

  拜雄神色凝重,缓缓道:“不错,这是我订下来的规矩。”

  卫空空长长的吐了口气:“但这里并不是酒家,而是一间霉气十足的客栈。”

  拜雄道:“客栈的规矩也和酒家一样,我不喜欢看见有人酗酒闹事。”

  卫空空道:“你认为我喝醉了就会在这里酗酒闹事,扰乱骆驼城的秩序?”

  拜雄凝视着他,过了半晌才道:“无论你喝了酒之后是否会扰乱闹事,你只能喝两斤, 尤其是在我的面前,你更不能破坏这种规矩。”

  卫空空道:“破坏骆驼城的人,他们都没有喝酒,但喝酒的人反而在保护骆驼城!”

  拜雄目中露出了痛苦之色。

  他不希望骆驼城遭遇到任何的侵袭,任何的伤害,但现在整个骆驼城都在无敌门的残酷 统治之下。

  从大漠飞驼族移民此地的族人,最少已有一半死在无敌门的手下。

  卫空空冷冷一笑,道:“你和令尊一样,都具有崇高的品德和崇高的理想,但你若尊重 朋友,就不应该只准他们每人喝两斤酒。”

  拜雄紧握双拳,鼻尖上已渗出了汗珠:“我知道,我的性命是你救回来的。”

  卫空空皱着眉,对这种说话有点听不进耳。

  拜雄的目光紧盯着卫空空:“但你若不遵守这个城市的规矩,我宁愿放弃自已的性命!”

  他说话的态度很认真、很坚决。

  他绝不是在说笑。

  但卫空空也没有因此而放弃喝酒的权利,他冷冷一笑,也盯者拜雄的脸:“倘若要死, 首先,你得想想是否对得起龙城璧。”

  拜雄的脸上的冷汗更多。

  卫空空的说话,就像一柄木槌子,狠狠的敲在他的脑袋上:“真正把你性命挽救回来的 人并不是我,而是龙城璧。”

  拜雄擦了擦汗,脸色更青白。

  卫空空目光比刀还锐利,冷冷的接着说下去:“龙城璧若在这里与我一起喝酒,就算每 人喝了二十斤也绝不够瘾头,听说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唐竹权也到了骆驼城,咱们三人聚在一 起喝百来斤酒,简直就不算怎么一回事,你的规矩若不改一改,又怎么算对得起咱们这些喜 欢喝酒的朋友?”

  拜雄忽然长长叹了口气,忽然道:“贺掌柜。”

  他这一声呼唤响过之后,房中沉寂了片刻。

  但很快就有一个人快捷的脚步声,从房外传至。

  咯!咯!

  有人在敲门。

  拜雄道:“进来。”

  门开启,冒出了一张平凡、毫无突出之处的脸。

  那是一个头发已开始花白,但精神仍然十分充沛的黄杉人。

  他就是这间客栈的掌柜。

  他姓贺,人人都叫他贺掌柜。

  贺掌柜刚走进房子,拜雄立刻就不断的挥手,示意他不必进来。

  贺掌柜立刻又退回门槛外,双手垂立,态度恭谨,就像学生碰见老师,又像一条忠心的 猎犬,在盯着自己的主人。

  贺掌柜是汉人,籍贯扬州。

  十五年前他曾到过大漠,但却遭遇到一连串的意外。

  他遭遇到仇人的袭击,连夜逃亡。

  结果,他迷了路,连骆驼都已病死。

  没有水,没有代步的骆驼,只有要命的风砂,和烘炉般的烈日。

  他以为自己一定会死在沙漠里。

  但就在他奄奄一息,举步维艰的时候,飞驼族的骆驼队遇见了他。

  拜雄不但挽救了他的性命,同时,把追杀他的几个仇家埋在黄沙之下。

  自此之后,贺掌柜就跟随着拜雄,他对拜雄的忠心,是绝对无可怀疑的。

  贺掌柜站在门外,听候拜雄的吩附。

  拜雄的说话,就是他心目中的圣旨。

  就算拜雄叫他去跳河投井,他也绝不会犹疑。

  拜雄当然不会叫他自尽,但他的命令却令贺掌柜感到极度的诧异。

  “我知道你有十坛五斤装的好酒,统统拿出来,咱们要好好喝一顿!”

  贺掌柜虽然大感奇怪,但他没有多问半句,匆匆退下,然后又在最短时间内亲自把十坛 五斤装的酒捧到房子之内。

  卫空空毫不客气,拍开泥封,仰首便喝。

  酒香浓烈。

  卫空堡喝酒能快能慢,有时候一杯酒他可以喝上半天,但此刻一坛五斤装的烈酒,他几 乎是一口气就把它喝个清光的。

  拜雄朗声一笑。

  “难怪你说两斤酒绝不够瘾,可惜我身上毒力未散,未能奉陪。”

  卫空空又举起另一坛酒,准备喝个痛快。

  但这一坛酒还未沾唇,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叫声虽然不太晌亮,但卫空空和拜雄都听得很清楚。

  他们的脸色同时变了。

  惨呼的声音是贺掌柜发出的。

  卫空空与拜雄互望一眼,接着两条人影同时豹子般向外跃出。

  这是一间又残旧又肮脏的客栈,比起城中另一间俭记客栈,实在有天壤之别。

  拜雄从不干涉这一点。

  这是贺掌柜负责管理的地方,无论是干净或是肮脏,拜雄都绝不过问。

  反正这间客栈的设立,并非为了做生意,而是飞驼族的另一个支部。

  贺掌柜不但忠于拜雄,且也忠于飞驼族。

  飞驼族民风淳朴,族人的性格,并不如汉人想像中那般顽固倔强。

  贺掌柜曾在飞驼族居住了三年,族人待他如贵宾,长老们视他如子侄。

  他们对他很不错,他很感激。

  直到拜雄成为骆驼城主之后,贺掌柜也就跟随着拜雄回到中土。

  在骆驼城里,贺掌柜虽然住在这间古老客栈内,但飞驼宫内外他同样可以进出自如。

  拜雄相信他。

  贺掌柜的确可以信赖,也可以赋予重任。

  可惜当拜雄和卫空空出去的时候,贺掌柜的脸上已捱了一刀。

  这一刀砍的很准,不偏不倚地,把贺掌柜的鼻子齐中削开,上下两片嘴唇也变成了四片。

  当拜雄进一步观祭贺掌柜的伤势后,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但更难看的还是贺掌柜的脸。

  拜雄全身的肌肉都彷佛在颤抖。

  但他的手还是很稳走。

  他的手,就在腰间一把波斯弯刀的刀柄上。

  刀远未出鞘,杀气已笼罩着拜雄整个人了。

  杀气也同时充斥着整间发霉的古老客栈。

  客栈背后,是一条幽静的小径。

  落叶早尽,两旁的树枝已光秃秃,一片凋零萧瑟的景象。

  拜雄怀着满腔怒火,手掌紧紧接着波斯弯刀约刀鞘,脚步沉重,缓缓地来到这裹。

  卫空空就在他的背后,两人的距离一直都保持着七尺。

  小径上早已有人在抹刀恭候。

  刀本来很干净。

  握刀人的手更干净。

  但现在刀锋上已染满了血。

  拜雄的目光也像是血。

  刀锋上的血是贺掌柜的。

  贺掌柜昔年没有葬身大漠中,到头来还是注定要死在别人的刀下。

  握刀人用自己的靴底,抹干净刀锋上的血。

  他的刀法冷酷无情,他的笑容也同样令人望而生悸。

  拜雄不认识他。

  但卫空空却见过这个人,而且不止一次。

  他就是狮王山庄的高人鹤!

  高人鹤面无表情,他的左手紧握着刀柄。

  他用的武器也是刀。

  左手刀。

  拜雄的目光停在他的脸上,咬牙迸出了一个字:“谁?”

  “敝姓高,高人鹤。”

  拜雄摇摇头。

  “我从未见过你,也从未听迩你的名字。”

  高人鹤淡笑。

  他在江湖上的名气绝对不弱,但拜雄却居然从未听说过。

  但他知道拜雄并非故意在撤慌。

  拜雄虽然已在骆驼城不少时日,但他毕竟来自大漠飞驼族,并非生于斯、长于斯的汉人。

  高人鹪在沉默。

  卫空空突然咳嗽两声,平静地说道:“高人鹤是狮王山庄第一位快刀手,也是老狮的干 儿子。”

  “老狮?”拜雄的眸子一亮。

  “正是老狮。”卫空空答。

  夜色中,小径不远处传来了一把苍劲的声音:“老夫早闻城主大名,只恨无缘识荆,今 夜相逢,倒要结识这位英雄为友。”

  声音由远而近,拜雄看见了一个精神奕奕的老人,拄杖向自己的方向走近。

  杖是狮王神杖,人是狮王山庄的庄主——老狮!

  老狮除了年纪已老之外,他的人一点也不老。

  他的腰还像钢枪般挺直,他的声音还是五十年前般嘹亮雄壮。

  平时,他绝少把狮王神杖展露在刖人的眼前,除非他准备杀人,而且所杀的对象,又是 武功惊世骸俗的顶尖高手。

  现在,狮王神杖就在他的手中。

  他突然问高人鹤道:“那贺震山怎样了。”

  老狮又问:“你用了多少刀?”

  “两刀。”

  老狮眉头一皱。

  “两刀都命中目标?”

  高人鹤吸了口气,脸色居然微微一红:“第一刀落空了,他闪得快。”

  老狮冷冷一笑:“不是他快,是你的刀太慢。”

  高人鹤恭声回答:“是。”

  老狮道:“下次出刀之前,切忌想念女人,否则,你迟早会死在别人的反击之下。”

  高人鹤默然。他已三个月没有接近女色,也已三个月没有杀人。

  这三个月来,他是闷透了。

  但老狮的命令,他绝对不敢违背,就像老狮不敢违背无敌门主的命令一样。

  虽然老狮已出现,但高人鹤还没有退下。

  拜雄也不容许他逃走。

  老狮教训完毕后,身子又缓缓向后移退。

  高人鹤冷冷的站在路上,冷冷的瞧着拜雄。

  拜雄的目光更锋利。

  高人鹤忽然道:“你是否打算替贺震山报仇?”

  贺震山就是贺掌柜。

  拜雄没有说话,“铿”的一声,把腰间的波斯弯刀拔出。

  高人鹤冷冷道:“这把刀虽然锋利,但却未免太单薄。”

  拜雄依旧无言。

  刀既出鞘,又何必多言?

  他突然一声暴喝,波斯弯刀刺向高人鹤的胸膛。

  这一刀并不快,但一刀之中最少已蕴藏着八种变化。

  刀锋几乎已割在高人鹤的胸膛上。

  但高人鹤的刀也同时出鞘。

  “铿!”

  两刀相交,迸出一蓬灿烂星火。

  拜雄咬牙,一刀紧接一刀,他的人像钢铁,意志更加像钢铁。

  但高人鹤的刀也不弱。

  他一连五刀,直击拜雄前胸空门,又再一连八刀,砍向拜雄的脸。

  他出刀又快又毒,而且攻中带守,守中有攻,相当厉害。

  拜雄突然刀势大变。

  高人鹤的左手刀法,本已怪异无比,但此刻在拜雄刀势一变之下,他的刀法招式,竟然 比高人鹤的左手刀法还更古怪得多。

  高人鹤保持着冷静。

  他绝不急躁,他在等待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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