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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四绝山庄

  “我老人家一向健忘,一点都不记得。”

  “这……”管寒星有些啼笑皆非。

  老人再移步,蹲下去检视了司徒明月一番,又望了管寒星一眼,然后从衣襟里摸出个小瓶子,慢条斯理地拔开瓶塞,倒出一粒小丸子放到司徒明月口里,再塞好瓶子藏回衣襟,口里道:“保元定毒,你小子死不了。”

  司徒明月吞下药丸。

  “青竹老人”伸指在司徒明月身上戳了三下,口里还带数一二三,然后站起身来,又道:“赶快行功!”

  司徒明月立即聚起残余内元,运功助药力行消。

  “谁下的毒?”老人望向管寒星。

  “无头人!”

  “没脑袋还能活?”

  “是……‘金剑帮’密使的外号,遮头罩身,看似无头,行事诡秘,身手极高,晚辈实际上还没亲眼见过。”

  “晤!”老人昏昏的眸子里突然射出两道异光,在管寒星面上一绕,随即收敛:“你小子没亲眼见过,唔!”他说这话不知什么意思,但管寒星的身躯像是颤了一下。

  “晚辈只是听说。”

  “你不是在现场么?”

  “晚辈刚到!”顿了顿又加一句:“是因为不放心司徒大哥的约会,暗中尾随来的,中途被事一岔,迟了一步才赶到,所“嗯!人交给我老人家,你走吧!”

  “这……”

  “你想跟我老人家谈价钱?”

  司徒明月正在行功没有反应。

  管寒星恭施一礼,才缓步离开岗头。

  “青竹老人”望着他的背影摇摇头。

  片刻之后,一个瘦长人影出现。

  “老四,怎样?”

  “人都离开了!”

  “你确定?”

  “小的仔细搜过了!”

  “好!你去做你该做的事。”

  “是!”金老四又走了。

  司徒明月收功起身:“谢谢前辈!”

  “不必谢,留着去谢别人!”

  “前辈……”司徒明月有些错愕。

  “我老人家给你服下去的丸子叫做‘磨命丹’,其功能在于使你的命经得起磨,因为你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有时间才能另请高明拔出毒根……”

  “这么说……晚辈身中之毒未解?”错愕变成了惶恐。

  “一点没错!”

  “晚辈中的是什么毒?”

  “别考我老人家,我老人家对毒是外行,现在废话少说,你把中毒的经过告诉我老人家广一口一句老人家。他似乎对这三个字非常有兴趣。

  司徒明月把小巷内毛头小子传纸团到赴约的经过说了一遍。

  “青竹老人”沉吟了片刻。

  “小子,听着两件事……”

  “晚辈在听着!”

  “头一件,姓管的那小子很邪门,你要加以提防。”

  “是!”司徒明月口里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管寒星行事为人有时是让人不敢苟同,但与自己却情同手足,人难免会有些缺点,只能求大体而无法求其全,老人此言不知据何而发,顺而应之也就是了。

  “小子,你可别口是心非,把我老人家的话当耳边风,知人知面不知心,要是大意的话,吃亏的可是你!”

  “晚辈会牢记!”

  “第二件,你尽快到‘四绝山庄’见‘四绝夫人’,不管有什么天大的事都先搁下。”老人说这话态度认真。

  “要晚辈去见‘四绝夫人’?”

  “你小子听不懂这句话?”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你的毒只有她能解。”

  司徒明月怔住,要他去求“四绝夫人”解毒的确是件难事。

  他没见过“四绝夫人”,但对她的为人却并不陌生,曾多次听人谈过,“四绝山庄”在关洛一带与“古月世家”和‘白云堡”鼎足而三,“四绝夫人”极少露面江湖,为人是艳绝、毒绝、冷绝、怪绝,去求这样的女人,如愿的机会几乎等于“怎么不说话?”老人瞪起了眼。

  “晚辈是想……对方肯伸援手么?”

  “你没去怎么知道?”

  “好!晚辈去试试看。”

  “不是试,你不想死就非达到目的不可。”

  “前辈对这……还有什么指示么?”

  “你只管去,尽你所能达到目的,这就是指示。”

  老人这两句话说了等于没说,终归还是要司徒明月自己去碰。司徒明月只有点头的份儿,两次接触,他已经大致摸清了老人的脾气,说多了也是枉然,既然号称“通天怪物”,其为人行事之古怪自不能以一般情理衡量。

  四绝山庄。

  位置在朱仙镇西七里,庄子不大,但屋舍构筑极其精美,有园林之胜,画栋雕梁掩映在花树之中,一衣带水围绕在四周,有桥可通,桥也是精工设计的,整体的景观可以称得上美仑美英,置身其间,仿佛是到了风光明媚的江南。但这里可不是任人玩赏的地方,一般人固然无法接近,江湖人也视之如禁区,外围不设防,但绝无人敢闯。

  已牌时分,距正午还有一个时辰。

  艳艳的阳光下,一个身着皮裘的年轻人来到桥头,他,正是身中奇毒前来求治的闪电杀手“不见血”司徒明月,他懂得规矩,没有直闯过去,在桥头止步,桥对过的绿荫中是结构完美的庄门,门是洞开的,但不见人。

  停立了片刻,他开了口。

  “武林末学司徒明月专程求见夫人!”

  叫到第三遍的时候,才见一条人影晃晃悠悠地步出庄门,是一个头发皤白的老妪,手里还拄着一根鸠头拐杖。

  司徒明月兀立不动。

  老妪来到桥的另一端。

  “你是谁?”老妪的声调很高,但非常冷,神情也很怪。

  报名报了三遍,结果对方还来个“你是谁?”看样子这老妪是重听,凡是重听的人因为自己听不到把别人也当成了聋子,所以声音特别大。

  “司徒明月!”

  “什么?”老姐偏头侧耳。

  “司徒明月!”这一次司徒明月贯注了内力。

  “哦!司徒明月,做什么的?”

  “求见庄主!”

  “我们夫人从来不见外客。”

  “在下是有事求见!”

  “有事没事都一样,不见!”说完就想转身。

  “在下非见不可!”

  “你……说什么?”老妪似乎上了火。

  “在下一定要见夫人!”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当然知道,不会走错的。”

  “既然知道还敢大呼小叫,简直是不知死活,识相的就快滚,别等我老婆子用棍子赶!”说完加上一声冷哼。

  主人怪,下人自然也很怪。

  司徒明月是相当冷傲的人,但有求于人不得不忍。

  “老大娘,烦你通知一声!”

  没有。“少废话!”“在下礼数已尽!”

  “你想怎么样?”

  “自行晋见!”

  “用闯?”

  “恐怕只好如此!”

  “格格格格!”老太婆怪笑了一声,然后沉下脸,冷森森地道:“四绝山庄还没有人闯过,你这初出茅庐的后生小辈,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奢言要闯,你就闯给老身看看?”手中拐杖重重在地上一顿,本来就瘪的嘴抿得更瘪。

  司徒明月面临抉择。

  他巴巴地赶到这里来,本意是以礼求见,想不到演变成这种态势,依他的性格应该掉头就走,生死听天由命,然而这样一来便辜负了“青竹老人”的好意,同时也难以对那位对自己另眼相看,有知遇之情的特殊人物,尤其甚者,自己当初的誓言无法实现将是终生恨事。

  腆颜求告他不愿为。

  逞勇闯关便注定无法达到目的。

  一时之间,他感到进退失据。

  “司徒明月,你没胆子闯?”老太婆又迫了一句。

  “笑话!”他开始迈步。

  他一向冷静,做事有一定的原则,绝不逞匹夫之勇,然而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非所愿也不得不然了。

  老太婆在桥头横杖以待。

  司徒明月昂然而行。

  三丈长的木桥转眼就到尽头。

  “呼广老太婆的鸠头杖以泰山压顶之势当头砸下,势沉力猛,从身体的劲气可以估量出这一声之威足可劈碎一块大石头。杖距头顶约莫三寸之际,突然变势旋敛改为拦腰横扫,急势之中变势非顶尖高手莫辨。

  司徒明月的沉稳令人咋舌,杖影临头他竟然役采取行动,等对方变势横扫即将沾衣之际,他才翻腕旋身。

  粟米之差,但恰到好处池可以说差之毫厘。

  足堪断腰折骨的一枚被他反掌拨开,神奇的一拨,没有任何火气,但人已借这一拨之势旋到了桥头稍侧空地。

  老太婆急剧回身,双方又正面相对。

  风声飒然中,杖影再度横空,以疾风迅雷之势挥洒而出,招式一连三变,劈点交互,不下二十杖之多。

  司徒明月左旋右突,蝶舞蜂游,悉数避过。

  老太婆收杖,白发蓬立,脖子缩短又粗,两眼瞪得像铜铃,身躯微见颤抖,显然她已怒极。“咿呀!”一声短促的咆吼,鸠头杖第三次出击,这一击与前两次大不相同,招式缓慢,似实还虚,角度部位大异武学常轨,完全从根本不可能的角度攻向不预期的部位,而且每一寸的移动都是致命的杀着,功力到了这等境界足令人叹为观止。

  司徒明月险象立现,但他还是避过了。

  老太婆无功撤杖。

  “老大娘,在下已经礼让三千!”语寒如冰。

  “谁要你让?”老太婆盛怒如敌。

  “在下不是寻仇打架来的。”

  “你以为躲过了三招就可以放你进去?”

  “在下尽了礼数便要还手。”

  “雪剑出鞘?”

  司徒明月心中一动,这重听的老太婆居然也知道自己身带的是当今第一奇兵“雪剑”,这柄剑是人人垂涎之物,今天要是弄得不巧,很可能人剑俱亡,“四绝夫人”用毒称为一绝,非武功所能敌挡,如果她出面而又见剑起意的话,后果堪虞,现在退身尚不嫌晚,可是堂堂剑手如此畏首畏尾的话,还能立足江湖么。

  “有此可能广他应声了。

  “你的雪剑在四绝山庄可能不管用!”

  “老大娘打算用毒?”司徒明月早已想过。

  “这是本山庄的护法宝c”

  “在下不在乎广他这句话是硬起头皮说的,毒,除非是此道高手或是有所辟解,谁也不敢说不在乎。

  “司徒明月,你不在乎再中一次毒对不对?”

  司徒明月呼吸为之一窒,对方竟已看出自己中了毒。

  “不错!”

  就在此刻,四名少女出现庄门,顺林荫道快步行来,很美的姿态,像凌波虚渡,飘飘冉冉,转眼即至。

  到了近前,司徒明月为之心头一凉。

  这四名少女年纪均在二十左右,长得非常秀丽,只是每人的粉腮上都罩了一层严霜,板着险,那神情仿佛是人家欠了她们三百两银子没还。

  “姥姥,您去歇着!”四名少女之一开了口。

  老太婆退了开去,司徒明月这才发觉这老太婆耳朵重听是装的,她根本就不聋,因为少女的声音很低她却听到了。

  “上广原先开口的少女偏了偏头;。

  说上就上,四少女各占一个方位,连招呼都不打就展开了攻击。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出手相当辛辣。。

  司徒明月举掌迎战,他并非寻觅杀人来的,别人是徒手,又是女人,他当然不能动剑,但这一来可就吃力了。

  四少女像是受过严格的合击训练,掌指互用,进退疾徐,配合得天衣无缝,就像是一个人长了八只手由一个脑袋控制,攻守之间完美无缺,兼之又是四个不同方位,没有丝毫空隙,也不给人喘息之机。

  没有敌意没有杀心的架最难打,狠招杀招用不出来。游斗的结果是浪费体力,简直的就可以说是挨打。

  司徒明月现在就处于挨打局面,完全采取守势。

  除了猛施杀手,想采取攻势也不行,因为八只玉掌配合得太巧妙,每一出手不但快捷,而且是攻敌之所必救。

  当然,司徒明月是成名的杀手不是傻瓜,情势之不利只是暂时,他不愿虚耗下去,更不能栽在四个女人手下,现在还没进山庄的大门,真正要对付的还在后头,所以他必须扳回主动,速战速决,虽无敌意也不是闹着玩。

  四少女出手愈来愈疾,也愈辛辣。

  “呀!”司徒明月暴叫一声,改变了招式。

  这一来形势立变。

  “砰!砰!”声中,四名少女仿佛是被杖棍搅起的四条彩蝶,回舞纷飞,本来十分严紧的阵势被搅乱了。

  老太婆拄着杖静作壁上观,没有插手迹象。

  战况趋于激烈,但时间不长,在其中一人发出一声娇哼之后,四少女齐齐闪退。

  司徒明月心念一转之后,昂首阔步向庄门走去,既然已经破了脸动了手,就非见到“四绝夫人”不可,至于是否能求得解药那是另一回事,“不见血”司徒明月这名号不可轻侮,天底下也并非“四绝夫人”一个懂得毒,如果连人都见不到那才真正地丢人。

  没人拦阻。

  司徒明月没回顾,直抵山庄大门。

  朱红的大门,新漆过的,红得耀眼。

  门里是一块大青石板铺砌的空地,十分光洁,不能算是院地,因为四周没有房舍,连接的是花木亭园。

  石板地上并排站着四个粗眉大眼体型健硕的中年妇人,表情和刚才外面的四名少女一样,冷漠得不带半丝人味。

  司徒明月心头一震,并非由于对方的健硕有力,而是她们手中竖直的兵器竟然是四根粗如儿臂的铁棒,女人而用铁棒,这在江湖中可是相当鲜的事,别说看过,恐怕谁也没听说过,“怪”是“四绝山庄”的一绝。

  “雪剑”削铁如泥,但钢铁并非真的是泥,剑可折人兵刃,但对粗如儿臂的铁棒可就不那么简单了,损之则可,折之未必,何况是四根之多,这是令司徒明月真正心震的原因,当然,铁棒可以挡“雪剑”之锋,但却无法阻其杀人,问题在于司徒明月不打算流血,除非是有了杀人的理由,闪电杀手绝不随便杀人,连伤人也要考虑。

  他不能退却,所以他步了进去。

  八尺止步,这是很适切的出手距离。

  “司徒明月,你吃了天雷豹胆,竟敢闯我山庄?”中年妇人之中一个眼睛特别大的开了口,人壮声音也粗。

  “在下是以礼求见而被挡!”

  “被挡就该回头!”

  “可惜在下一向只进不退!”

  “很好,那你就进吧!”

  “在下会的!”司徒明月举步……”

  就在他脚步一挪之际,一根铁棒夹雷霆之势砸到。

  平坦宽阔的石板地足够旋回,司徒明月一闪旋开。

  紧跟着是两根铁棒齐攻。

  司徒明月依然闪避而不反击。

  铁棒是重兵器,本身就相当笨拙,但在四个妇人手中就象是四根木棍,挥舞之间灵活之极,这证明妇人的臂力着实惊人。如果四个是少林寺的莽和尚并不出奇,但对方是女人,女人而练刚猛的外功便吓人了。

  棒影如山,激起气流发啸。

  司徒明月在棒影中展门腾跃。

  铁棒,比刚才老太婆的拐杖可就沉猛多了,只要被一棒砸实,铁人也会打扁,加上四妇人运棒灵活,配合得宜,应付起来的确吃力,司徒明月是以闪让为主,拨打为辅,打得还算从容,但时间一久便不从容了。

  他忽然警觉对方是有意以轮番出击方式耗他的真力,一关比一关强劲,最担心的是体内之毒激发,“青竹老人”用药控制住毒势是暂时的,目的在换取解毒的时间,要是毒势因真元巨耗而发作,那将是后果严重。

  “呀!”他厉叫一声,以十成真力拨开先到的两根铁棒,人觑隙电退,白光乍闪,“雪剑”已离鞘疾掣在手中。

  冰冷的脸上已现出杀机。

  四妇人跟踪而上,但没出击。

  “司徒明月,你准备动剑了?”还是那大眼睛的开口。“事逼如此,不得不如此!’”

  一你想流血?”

  “刀剑无眼,很难说!”

  “你以为铁棒要不了你的命、’“在下的剑比铁棒要容易要人命!”

  “未见得!”

  司徒明月倏地想到“四绝山庄”用毒是一绝,而对方直到现在还没用毒,难道懂得用毒只“四绝夫人”一个?

  “你们退下!”一个苍劲的女人的声音传来。

  四中年妇人立即持棒退了开去。

  一条人影自侧方的花径中幽然出现,缓缓移来。

  又是一个白发老太婆,也是拄鸠头拐杖,比之庄门之外现身出手的那老太婆不同之点是人高了半个头。

  司徒明月意料到这老太婆一定身手更高,能代命令式的口吻要四妇人退下,证明在山庄中的地位也不会太低。

  人已步到,停住。

  近距离相对,司徒明月感觉出对方有一种迫人之气,气是无形的,很难说明白,只能让人感觉到,如果勉强加以注释的话,那就是先天的气质加上后天的武功修为,而形成这种迫人之气,尤其一双老眼没有精芒闪射,而是澄潜明亮如少女,更说明了这老太婆的修为已臻上乘之境,司徒明月当然识货,立即收敛心神,保持高度的冷静。

  “司徒明月,你认为本山庄无人?”声音不大但却震耳,展示了她内功之深。

  “在下并未如此认为!”不卑不亢,表现了他的风度。

  “那你何以敢乱闯?”

  “在下曾经以礼求见贵山庄主人,但不被受理。”

  “你已经亮了剑,违反了山庄的规矩!”

  “贵山庄并未在庄外有所标示!”司徒明月的心火已在燃烧,他当然不愿接受这近乎无理的指责。

  “现在想见我们主人就只好看你的本事了!”手中拐杖徐徐扬了起来。

  司徒明月突然无缘无故地打了一个冷战。

  这冷战打得非常突兀,火热天,身体上也没毛病,怎么会iT冷战?司徒明月敏感地想到了“毒”,除非对方在暗中下了毒,否则不会有这奇怪的现象,不见有任何动作,对方的毒是如何下的?这未免太可怕了。

  老太婆的拐杖已扬到肩膀上方。

  想归想,必须要加以证实,司徒明月立即运功搜索经脉穴道,这一搜之下登时骇然大震,果然是中了毒。

  杀机顿然浓炽起来,此来是求解毒想不到反而中了毒。

  “芳驾居然用毒?”司徒明月厉声质问。

  “不错,你很机警,但已经来不及了!”

  “堂堂‘四绝山庄’居然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对敌人无所谓卑鄙广老太婆语意森寒。

  “芳驾视在下为敌人?”

  “对,擅闯禁地,亮剑逞能,难道还会是朋友?”

  “太好了,在下一向服膺一句名言,对敌人宽厚便是对自己残忍。既然已经把在下当敌人看,在下只好以敌对者自居了!”手中剑一扬,闪电攻出,在没有被毒倒之前,他必须争取分秒的杀人时间,这一击他是存心杀人。

  鸠头拐杖在此时挥出。

  司徒明月的闪电剑法一出手立觉不妙,凝聚的真气突然消泄,就像是没底的桶打水,一提便消。也就在真气一泄的瞬间,剑杖交击,切金断玉的宝剑竟然被震得直荡开去,几乎脱手而飞,这一急委实非同小可……”

  拐杖一回又到。

  白光打闪,他非抗拒不可。

  “锵!”地一声,司徒明月连退了三四步。

  老太婆是深知‘雪剑’的性能,拐杖采取拍击剑身的角度,不触及剑锋,以避免拐杖受损,而在司徒明月方面由于真力不聚,自不能随意运作,宝剑变成了凡铁甚至还不如一柄破铁剑,神威尽失。

  “唰!”拐杖第三度挥出。

  司徒明月动作迟滞,竟然避不开这一击。

  “砰!”一拐杖结结实实地击在背上。

  身形一个踉跄,一股血箭夺口射出。

  “砰!”又是一枚劈中后心。

  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人栽下去,但那股子潜在的傲气发挥了力量,手中“雪剑”紧抓不放,摇晃着又站了起来。

  口角鲜血沁出,面目一片凄厉。

  “带走!”老太婆冷喝了一声。

  四中年妇人之二立即上前左右狭住,司徒明月本能地奋力一挣,没挣脱,两名妇人的臂力相当惊人,这一挟等于被两道大铁环扣牢,他真的晕过去了。

  窗明几净的暖阁。

  窗外的花木倚红偎翠。

  司徒明月悠悠醒转,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张很舒适的凉榻上,不像是牢房,天底下没有这种雅洁的牢房。

  中毒受伤昏迷被制,这是他全部的记忆。

  他坐了起来,目光扫处不由一窒。

  紫檀木的八仙桌,高背椅,亮丽的湘绣椅披,椅上却坐了个形如乞丐的糟老头子,正在自行其乐地喝着酒。

  环境与人绝对地不相配。

  但当他看清楚了之后,便不感觉有什么不配了,只是万分惊奇,喝酒的赫然是外号“通天怪物”的“青竹老人”,不知道的人对此老的那副德性实在不敢恭维。

  这里仍是“回绝山庄”么?

  此老怎么会在这里?

  司徒明月下了凉榻,觉得身上并无任何不适之感。

  “小子,醒了?”老人说了话但投回头。

  “前辈乍么……”

  “来陪我老人家喝两盅!”

  司徒明月步到桌边。

  老人醉态可掬,着来已灌了好一阵子,桌上‘的菜肴很精致,器皿也极讲究,一套杯筷是早准备了的。

  “坐!”老人指了指对面的空椅子。

  司徒明月只好落座。

  “自己斟酒!”老人推了下酒壶:“这种好酒你有钱也实不到,能喝到是口福,不喝便辜负了主人的盛意。”

  司徒明月斟上酒,芳香沁鼻,未到口已感觉其醉冽“这里……是什么地方?”他迫不及待地问。

  “还会是什么地方,当然是你来的地方。”

  “可是……晚辈记得……”司徒明月简直说不上来。

  “小子,你人并不笨,怎么如此不通窍?来,先喝酒,然后你再前前后后想一想便会明白了,简单不过的事。”说着,举起杯一饮而尽。

  司徒明月喝干,手指按住杯口,倏有所悟——老人在此是上宾,他与“四绝山庄”有渊源。

  他指点自己来当然有他的把握,他早已作了安排。

  那白发老太婆就曾先点明自己中了毒。

  对方一再出手又下毒必有用意。

  “小子,想通了?”老人一眼便看出司徒明月的心事。

  “大致明白了,只不过还有……”

  “还有一点想不透?”

  “是!”

  “你不必说了,我老人家知道你哪一点想不透,你一到就有人找茬,进门之后中毒又挨打,对不对?”

  “对,就是这一点。

  “那是为你解毒的步骤,先让你气血沸腾,那样子才能除毒务尽,如果仅仅用解药,很可能留下后患。”

  “哦广司徒明月算是完全明白了,“四绝夫人”肯伸援手,那当然是“青竹老人”的面子:“谢前辈!”

  “别了,我老人家不作兴这一套,管你小子的闲事,完全是为了答应过打铁的一句话,快吃,我老人家最乐的是有人陪着喝酒!”

  “那好!晚辈就陪前辈喝个尽兴!”

  “这才像句人话!”

  这句像人话,那刚才说的每一句都不是人话了?司徒明。5深知此老脾性,根本就不在意,很兴致地开始吃喝。

  一名少女抱了坛酒进来,放在桌脚边,然后端起空坛子步了出去,没开口说半句话,连看两人一眼都不曾。

  司徒明月发觉庄里的人都是怪怪的,唯一的特征是冷漠,而百似乎全是女人,从进门到现在,他没看到半个男人,他忽然想起件事来……

  “前辈,晚辈有句话想请教?”

  “说?”老人也斜起醉眼。

  “前辈与此间主人是不是很熟?”

  “不陌生就是,有那么一点交情。”

  “此间主人与‘燕云大侠’齐啸天是否有过节?”

  “怪事,为什么要问这个?”

  “根据外间传言,齐啸天全家五口被杀,是‘古月世家’派杀手所为,而证据也显示是如此,但世家主人矢口否认。新近又传出一个消息,世家派姓屠的总管调查此案,回途遭遇伏击,折了两名高年,姓屠的总管也受了伤,伏击的是四名蒙面女子,身手极高,目的是阻挠世家调查此案,照一般的判断,可能是……”

  “可能是‘四绝山庄’干的?”

  “是有这说法!”

  “那我告诉你,绝无此事!”

  “前辈是根据什么……”

  “你小子跟齐啸天是忘年之交,一心要为老友缉凶报仇,对不对?”

  “是这样!”‘那我告诉你,此地主人报仇之心比你更切。”

  “噢!为什么?”司徒明月茫然。

  “你知道这里的主人姓什么?”

  “这……晚辈不知道。”

  “告诉你,小子,她姓齐!”

  “姓齐?”司徒明月大感意外。

  “她就是齐啸天的胞妹,我要金老四一再到‘古月世家’查探就是为了此事,而她肯为你解毒也就是为了你跟齐啸天的这层关系,否则依她的脾气,要是不愿伸手,天工地老子也勉强不了她,否则便不绝了。”

  “啊!”司徒明月做梦也估不到会是这种情况,“四绝夫人”

  会是齐啸天的胞妹,这层关系他压根就不知道。

  “所以,你也是‘四绝山庄’欢迎的客人。”

  司徒明月深深点了点头。

  两名少女来到了暖阁之外站定。

  紧接着一个盛装的妇人出现。

  司徒明月目光转处不由为之一呆。

  不用问他也知道来的是谁。

  亮丽,光艳照人,看不出实际年龄,总之是中年左近,属于一种华贵的美,天生的高贵气质,即使换成了荆衣布裙,也丝毫不减色。

  人已到了门边,给人的强烈感觉是冷艳二字。

  这就是“四绝夫人”怪与毒是看不见的,但冷与艳却可以看到,体味到,的的确确,艳绝冷艳之词毫不夸张。

  司徒明月离座而起。

  “四绝夫人”款款步人。

  “青竹老人”只顾喝他的酒,连眼睛都不转c冷漠但不失亮丽的目光照到了司徒明月脸上。

  司徒明月抱拳。

  “见过夫人,并谨致谢意!”

  “不必!”两个字像两粒冰珠。

  “夫人请坐!”

  “我马上就走!”

  这种对答根本不给人说话的机会,司徒明月已经够冷,但她比他更冷,尤有甚者,她还多了一个“怪”字。

  沉寂了片刻。

  “夫人有什么指教广司徒明月是客体不得不开口。

  “我早听说你这么一个人但没见过,特来看看!”

  “哦!”司徒明月简直无辞以对,冷眼艳光,使这一向以冷面冷眼对人的闪电杀手感到非常地不自然。

  冷眼终于移开,但艳光依然照人。

  “莫老!”她望向“青竹老人”莫三白。

  “晤!”老人这才抬起头来。

  “招待不周!”冷,但相当诚恳,绝不是口头上的客套话。

  “嘻!这一说就见外了,这么好的菜,这么美的酒再加上这么毫无拘束自由自在的场合,真是莫大的享受,我糟老头子一生没碰过几次,夫人要赶觎不走。’,“此地永远欢迎莫老!”

  “那太好了,这小子呢!”

  “当然也在欢迎之列!”

  “足感夫人盛情!”司徒明月再次抱拳。

  “莫老!我们谈过的几件事请转告司徒少侠!”冷而亮丽的目芒一扫司徒明道:“失陪了广没完转身便走。“小子,坐下!”老人拍了拍桌子。

  司徒明月坐回原位。

  “前辈,什么事需要晚辈知道?”

  “青竹老人”好整以暇地干了一杯酒,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酒渍;这才悠悠开口。

  “听着,头一样,打铁的交代你的任务她愿意提供支援。”

  “啊!”司徒明月点头。

  “第二件。彼此尽力追出血洗齐家的真凶。”

  “这是晚辈一定要完成的心愿。”

  “第三,你一直在江湖中游荡,接触的人很多,代她留意查访一个人……”

  “噢!什么样的人?”

  “女人,当年是婴儿,现在该已是双十年华的小姐!”

  “是……她的亲人?”

  “可以这么说!”

  “什么名字?”

  “要是有名有姓,还不好找?就是不知道那小妞现在是什么名姓,连长成什么样都不知道,甚至生死难明。”

  “这……太难了,也许她要找的人根本没在江湖道?”

  “有样东西可以凭以辨认。”

  “什么东西?”

  “青竹老人”从衣襟里摸出一样东西递给司徒明月。

  司徒明月接了过来,是一只雕琢得十分精巧的玉角,宽仅两指,长约三寸,一面扁平无纹,用红绿线穿着可以佩挂。

  “’比目玉鱼,应该是一对?”

  “不错,是一对,用这一只比另一只。”

  “这是认人的信物?”

  “对,就是这句话。”

  “好!晚辈明白了。”

  “啊!还有件大事差点忘了。”探手人怀,又摸出一个两寸大的白瓷小葫芦:“这是保命金丹,可解百毒,你小子带在身边,碰上玩毒的你便吞服一粒,保证再不会被毒死,这金丹极为珍贵,别人求一粒都相当难,你小子算造化大。”

  司徒明月接过手,内心涌起一片感激之情。

  “喝酒,喝完我们就开路!”

  “好!”司徒明月把比目玉鱼和保命金丹贴身藏妥。

  一老一少又开始放怀畅饮,其实司徒明月的胸怀并放不开,他心理上的压力太重,陪饮是为了应付“青竹老人”,柳漱玉的影子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都无法有片刻从心里排除,他断定这事是“金剑帮”的杰作,“金剑帮”为了图谋这柄“雪剑”

  已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竟然从柳漱玉母女身上下手,这一点由“无头人”的行动可以证明。

  堂堂一个成名的剑手保不住女友的安全,真是窝囊。

  心事重,就会不自觉地失态,他已经默默地干了五杯。

  “小子,这么美的酒从来没喝过吧?”

  “哦!是……真是好酒!”

  “这酒后劲大,别喝那么急!”

  “……”司徒明月意会过来,冷面不由一热。

  “你小子在想女人?”

  “这……”

  “不必否认,你的心事瞒不过我老人家的醉眼。”

  “前辈怎不说晚辈在想敌人?”

  “嘿!想敌人会放杀气,想女人才有你那种神情。”

  一语中的,司徒明月由衷的佩服这老怪物察微的工夫,表面佯狂,但却心细如发,名列江湖四大怪确非幸致。

  “你小子的事,金老四很清楚!”老人接着说。

  “啊!”

  “金老四清楚,我老人家当然不含糊。”

  “是广司徒明月作出一个无奈的笑。

  “站住!”一声暴喝从外面隐隐传来。

  司徒明月立即听出是那对自己用毒之后,以拐杖打得自己吐血的那白发老太婆的声音,登时心中一动,莫非有外人闯了进来?敢闯“四绝山庄”的绝非等闲之辈,心念之中,他坐直了身子,侧耳倾听。

  “想来老太婆便是‘四绝山庄’的两大护法‘天地双杖’之中的大姐‘天杖婆婆’了?”声音很脆嫩。

  听声音来人年纪还很轻,竟然有这大的口气?

  “天地双杖”的大名司徒明月听说过,是一甲子前的成名人物,原来叫“武林双株”,后来老了才被改称“天地双杖”,想不到做了“四绝山庄”的护法,那在山庄大门外第一个现身的便是“地杖婆婆”了。

  “既知老身名号还敢撒野?”

  “我只是慕‘四绝夫人’之名而来!”

  “夫人不见客!”

  “是自绝于江湖么?”

  “少废话快滚出去!”

  “我千里迢迢而来,见不到夫人不走!”

  “要老身用拐杖撵你?”

  “嘿!无妨双杖联手撵撵看?”

  “不知死活,你们上!”

  接着是动上手的声音。

  司徒明月突地按桌而起。

  “会是她?”

  “她是谁?”

  “就是那跟踪过‘霹雳夫人’的妖媚女人。”

  “噢!”老人像突然被人掐了一把般挺起杆。

  “晚辈记得她的声音。”

  “走,我们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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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周易研究会 邵伟华 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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