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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珠生百媚

  白衣叟燕九公和朱奇,在灯下一打量南怀仁这种死相,不禁各自触及旧情,一时悲从心起,热泪滂沱而下。

  尤其是朱奇,他和南怀仁自幼是一起从师,及长又是一直共事江湖,结有金兰之好,情同骨肉。这时目睹这位数十年形影不离的拜弟长眠棺中,他的悲伤自是可见。

  他落了几点泪后,用力地咬着牙,一双眸子之中,凶光四射!

  白衣叟长叹了一声,用左面的袖口擦了一下眼角,凄然道:“南二弟真可谓死不瞑目,他的伤处在哪里?”

  朱奇冷冷一笑,极为沮丧地道:“我正要请教老哥哥,你怎么反问起我来了?”

  燕九公皱了一下眉,看着朱奇道:“那么就烦你暂时解开他的衣裤,待我来看吧!”

  朱奇呆了一呆,道声:“好!”

  遂匆匆把南怀仁尸身上的衣衫解了开来,燕九公探出一只手,由上至下,很快地按摸了一遍。

  只见他眉头微皱道:“把他翻过来!”

  朱奇依言把南怀仁翻了个身,燕九公又由下至上地匆匆摸了一遍。

  朱奇见他掌指遍及南怀仁周身上下各处穴道脉门,就连一块骨节也未轻易放过,不由暗暗赞叹此老的行事周密,当下问道:“老哥哥,伤在何处?”

  燕九公摇了一下头,双手又摸向了南怀仁的头骨、双耳,之后,他啧了一声道:“怪哉!怎么他身上没有伤呢?”

  朱奇哼了一声说:“所以怪就怪在此,莫非那小子竟擅内震之功么?”

  燕九公皱了一下眉说:“贤弟,你再把灯就近一点!”

  朱奇依言把烛台移到棺木之内,灯光闪烁,映照着南怀仁黄蜡似的一张脸,着实凄惨。

  燕九公双手捧起了南怀仁的头,注视了半天,又用手拨开了死者的双目;之后,他冷冷笑道:“老弟,他的死与内脏无关,这真令人费解了!”

  朱奇问:“你已看出不是伤在内脏?”

  燕九公直起腰道:“你莫非不知五脏通目之说么?”

  他茫然摇了一下头,燕九公哼道:“初结胎时,在母腹中,天一生水时而有瞳人通贤,地二生火而有两背通心,天三生木而有黑珠通肝,地四生金而有白珠通肺,天五生土而有上下胞胎通脾,故五脏精华皆聚于目!”

  他指了一下棺中的南怀仁道:“南二弟目光虽滞,但五脏无伤,可以无疑,此人手法实在高明!”

  说到此处,回身走到另一棺前,依样开了棺盖,却见棺内躺着的是苍海客乔昆!

  燕九公不禁面带悲色地冷冷一笑道:“这少年也太手狠心辣了,有何天大之仇,竟对几个即将就木的老人,也不肯放过,必置之于死地而后已……”

  说罢发出一串嘿嘿冷笑,道:“如有机会,我倒要会他一会!”

  朱奇长叹了一声道:“老哥哥,只怕你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啊!”

  白衣叟燕九公闻言后,那双灰白色的眉毛,倏地向两下一分,冷然道:“即使不是他的对手,也不至像你兄弟落得如此下场。”

  朱奇不由为之一怔,他本是心存激将之意,却未曾想到激出了此老这么一句话来,当下老脸一红,微微摇头叹息了一声。

  白衣叟燕九公这时已探手棺内,在乔昆全身上下摸索了半天,仍然是不得要领。

  接着二人又依次把余下三口棺木全数打开细查一遍,燕九公不由怀疑地道:“那姓江的少年,是用的什么兵刃?”

  朱奇苦笑了一声说:“哪里是什么兵刃?只不过是一口木削的宝剑而已。”

  燕九公听得心中一惊,因为他想到,一般武技高绝者。凭内力借物伤人,并不足为奇,可是这少年竟以一口木剑,来对付这一群武林中佼佼高手,这实在是太惊人了!

  他心内震惊不已,但外表却一点也不显出来,反而冷冷一笑道:“武林中能以木剑伤人的颇不乏人,这也不足为奇,你既是和他们一路去的,怎会没有看清楚他是怎么下手的?”

  朱奇冷冷地叹了一声,摇头道:“手法太快,看不清楚,惭愧!”

  燕九公放下了棺盖,注视着来奇道:“这少年伤人手法实在很高明,我也莫能为力。他既入中原,看来天下将要大乱了,你我都不得不防一防!”

  朱奇一时想到江海枫那种披发仗剑的样子,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他随着燕九公步出灵房,一面道:“所以我特地来此访你,如果你我合力,也许尚可……”

  白衣叟燕九公忽然站住脚,回过身来徐徐笑道:“老弟,不是我说自轻的话,这件事你不能靠我,我……”

  说未说完,朱奇怔了一下道:“莫非你也怕他?”

  白衣叟冷冷笑道:“我与他并无过往,怕他作甚?”

  朱奇更是一怔,冷冷的道:“这么说,你是不愿意管我这趟子事了,这也没有什么,只怪我朱奇看错了你这个人了!”

  说着就要转身而去,却为燕九公赶上一步,拉住了他的肩膀。

  朱奇挣了一下道:“算了吧,还留我做甚!”

  白衣叟嘿嘿一笑,用力地把他身子扳了回来,讥讽地道:“何必呢!咱们也不是小孩子,来这一套干什么?你还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是不是?”

  朱奇撩了一下眼皮苦笑道:“说良心话,我本来倒是有求于你……”

  才说到此,燕九公就点头道:“说吧,什么事?老哥哥无不为你尽力!”

  朱奇摇了一下头,叹道:“不说也罢!”

  燕九公哼了一声说:“可是要我为你报仇么?”

  朱奇翻了一下眼皮,徐徐地道:“我本来是这个意思的……”

  白衣叟呵呵一笑,面上红光闪耀着,说:“兄弟,我得感激你这么瞧得起我,这件事我一定为你尽力就是……”

  朱奇不等他说完,一把握住了他膀子道:“燕兄,谢谢你!”

  燕九公呆了一呆,叹了一声,苦笑道:“兄弟,可是有一点,你必须弄清楚!”

  朱奇茫然地看着他,燕九公咳了一声说:“我们进到里面再说!”

  说着身形纵起,朱奇连忙跟上。二人返到室内,坐定之后,燕九公冷笑道:“你把那少年看得太简单了!”

  朱奇怔然道:“我如看轻了他,也就不会来找大哥你了!”

  燕九公自嘲似地笑道:“那么,就是你把我看得太高了!”

  朱奇不禁有些生气,因为他实在不明白白衣叟这种闪烁其词的真实用意,当下翻了一下眼皮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燕九公哈哈一笑,举了一下双手道:“兄弟,你们辽东二老就算是武功不如我,老实说又能差了多少?何况还加上西川二鬼、苍海客乔昆,你们这么一大群人物,尚且不是那姓江的少年一人的对手,除了你之外,他们全数丧生,你……”

  他叹了一口气,失神地道:“你又何必还要多此一举,把我这一条老命也赔上?我的武功又能比你强到哪里去?”

  朱奇先还没有想到这一层,此刻听了这一番话后,不禁白眉微皱,着实地发起愁来了。燕九公见他如此,又改为笑脸道:“所以说,现在的问题并不在我肯不肯帮你,而是我能帮你些什么?”

  朱奇微怒道:“这么说,这个仇就不报了?”

  白衣叟燕九公重重地叹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兄弟,你先冷静一下!”

  朱奇冷冷地道:“我一直很冷静!”

  燕九公望着他的脸大声道:“好!那么你就听我说!”

  朱奇没有吭声,燕九公就说:“说一句关起门来的话,我们连他们哥儿几个是怎么死的,伤在何处都弄不清楚,还报个屁仇!只凭这一点,敌人武功就实在百倍于我们了!”

  朱奇听了他这一番话,更是打从心眼里面凉起,脸色也变了。

  燕九公咬了一下牙道:“可是你也别泄气,这事也不见得就没有希望!”

  朱奇苦笑道:“照你那么说,还有什么希望?”

  燕九公呵呵一笑道:“兄弟,你错了,老哥哥我虽是不行,可是我就不能另外推出一个人来么!”

  朱奇不由面色一喜,抬起头来道:“是谁?”

  燕九公呷了一口茶,以右手五指徐徐敲打着椅子背,良久,他才苦笑道:“此人可不一定会答应,不过他倒是一个很够义气的人,只要能说动了他就行!”

  “到底是谁呀!”朱奇有些忍不住了。

  白衣叟望着他,沉吟了一会儿,道:“我一听你说起那少年人的一切形相,脑子里就想到了这个人。他们倒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样,此人也是一个怪人!”

  朱奇搔了一下头,龇牙道:“到底是谁呀?”

  白衣叟哼了一声,半笑道:“你先别问,我问你,你来到这里,另外还有别的事么?”

  朱奇苦笑道:“单这一件已经够我受的了。”

  燕九公道:“很好,那么,明天你就随我动身,我带你去拜访这位奇人。”

  朱奇眨了一下眼道:“如此隆重?还要我们二人亲自拜访?”

  燕九公嘿嘿一笑道:“隆重?凭咱们两个老江湖,人家还不一定肯赏脸呢!”

  朱奇忍不住叹了一声道:“老哥哥,我求求你,告诉我,这位奇人的大名究竟叫什么?”

  白衣叟冷笑道:“不是我不告诉你,实在是此人的底细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姓左右的左,是从天山来的,别的我可是什么也不清楚了!”

  朱奇好奇地问:“此老多大年岁了?”

  燕九公哼了一声,看着他道:“你以为本事大的,必定是老人?那位姓江的又有多大年纪?”

  朱奇张大了嘴道:“这么说,这位姓左的奇人,也是一个年轻人?”

  燕九公点了点头道:“一点也不错,我想他的岁数不会比那个江海枫大多少的!”

  朱奇有些失望地道:“老哥哥,不是我小看了他,我可没有听说过有个姓左的厉害年轻人!”

  燕九公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在你未遇见江海枫之前,你曾经听说过江海枫这么一个年轻人么?可是他的功夫怎么样呢?”

  朱奇呆了一呆,他倒是真没有话说了。

  燕九公长叹了一声道:“在你来到之前,我还只以为这姓左的是天下仅有的一个奇人,可是现在我又知道有了一个江海枫。看来英雄出少年,这句话是诚然的不错了!”

  朱奇不耐的道:“老哥哥,现在还是多谈一谈姓左的事吧!”

  接着又迫不及待地问:“他的身手,你见过么?”

  白衣叟摇了一下头,朱奇立刻有些失望地道:“那么,你怎知他有功夫呢?”

  白衣叟燕九公淡淡地一笑说:“岂止是见过?我只要告诉你一个故事,你就可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奇人了。”

  他呷了一口茶,接着道:“有一天我从崂山白鹤道观下棋回来,看见一个秀士在树下乘凉,他一只手拿着一把折扇,另一只手平开着,掌心中却黏着一只黄莺,那黄莺双翅用力扇扑,却不能离开那秀士掌心分毫……

  才说到此,朱奇失望地插口道:“这有何难?你我谁又不行呢?”

  燕九公看了他一眼,冷冷笑道:“你先不要急,听我说完了你就知道了!”

  然后他接下去道:“那秀士忽然见我在注意他,遂挥手把他掌心的黄莺放飞,站起来就走!”

  朱奇正要发问,燕九公摆了一下手道:“你听我说……”

  遂又接道:“我当时因心中好奇,就随后紧赶上去,不想那年轻的秀士,竟一径向另一座峰头行去!”

  燕九公继续说:“我当时心中暗笑,凭你也能与我比赛脚程?嘿!谁知事情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朱奇张大了眸子道:“怎么?你没有追上他?”

  白衣叟脸色一红,轻轻叹了一声,冷笑道:“老弟,你我是自己人,我也不怕你笑话,这件事真丢人!你猜如何?”

  “如何?”

  燕九公摇了摇头道:“当时我虽是使出了轻功中最上乘的陆地风,可是那位白衣秀士脚下却是不快不慢,永远在我前面有五丈左右……我一时气愤不过,决心要与他一争胜负,可是几乎走遍了崂山诸峰,仍未能把距离缩短一步。直到夕阳西下,那秀士才回头一笑,如飞而去。”

  燕九公眯细了眼睛,现出了一种钦佩到无以复加的神情,道:“我还记得,他是踏着高可过人的芦苇尖梢走的,身法美极了、妙极了……”

  他比了一下手势,又说:“芦苇的尖梢仅仅只弯下了不到半尺,他……他真像是狂风吹舞之下的一个纸人一般的轻,只一瞬间,就消失了!”

  朱奇听到此,不禁“哦”了一声道:“这是达摩祖师一苇渡江的功夫,这人果然是一个奇人了!”

  燕九公眯着眸子,他似乎仍然向往着当时的情景,他说:“这是我活了八十三年,第一次见过的绝技,太令人吃惊了!”

  朱奇兴奋地道:“我想这人一定可以敌得过那江海枫了,老哥哥,你后来又是如何与他结识的呢?”

  白衣叟微微一笑,像是才由梦中醒转一般,他点了点头道:“自那次以后,我就开始对他留意了,并且天天去寻访他,可是始终未能如愿。直到有一天,在白鹤道观中,无意中又遇见了他!”

  朱奇注目道:“他对你怎样?”

  白衣叟笑了一下道:“他也是去寻观内的道人对奕的,他发现我后,竟转身就走!”

  朱奇问道:“你就追上去?”

  白衣叟嘿嘿一笑道:“这还要你说?”遂又接道:“这一次,他不需我追,却在一棵松树前等着我,两下见了面,我真是十分尴尬!”

  燕九公说到此,眯着一双细目,回忆着道:“他问我有何贵干?何故紧紧追赶他?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得一笑,告诉他是想和他交个朋友而已,不想那秀士面色霍地一变,只向我空比了一下右掌,却又似不忍心地倏然掉头而去!”

  朱奇又忍不住啊了一声,道:“他想伤你?”

  燕九公垂下了头,长吁了一声说:“我当时并未觉得有异,直到晚上就寝之时,才发现我那件黄葛布长衫,及茧绸的中衣前胸之处,均有一个掌形的窟窿!”

  这几句话,听得朱奇面色霍然大变,他又吃惊地“啊”了一声道:“这……”

  燕九公苦笑道:“我如不抖动衣服,仍然无从发现,一抖动之后,那两个掌形的布块,就脱落下来了!”

  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为此确实吓了一跳,细察之下,竟又发现我胸前心窝处,也有一个鸡心大小的红印,这时我才知道,我已在无觉之下中了那秀士的掌力了!”

  朱奇白眉微皱道:“这怎么办?”

  燕九公冷冷一笑道:“这只怪我自己不知自量,我决心不去找他,打算顺其自然。不想第三天,我就睡倒了,全身发热,一点儿力量也没有……”

  说到此他微微一笑道:“可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这个时候,我孙儿剑飞来禀,说是有一个郎中求见。我当时病急乱投医,立即命人将其传入,你猜这郎中是谁?”

  朱奇张大了眼睛,摇了一下头,燕九公笑道:“这郎中竟就是那青衣秀士乔装的!”

  他继续道:“当时这秀士嘱我不可开口,只给我吞了一粒红色药丸;并在我背后推拿了一阵,告诉我当晚必会下血一盆,可是无妨!”

  朱奇道:“你难道就此甘心么?”

  燕九公哼了一声道:“我虽是心有不甘,可是那秀士这一次倒是态度大大地改了,他诚恳地向我道了歉,说是误认我是他的仇人,才对我下此毒手;后道观中道长告诉他我的一切之后,他才后悔了,所以立刻赶来为我医伤,并请我务必不要怀恨在心!”

  说到此,燕九公又叹了一口气道:“伤既然好了,哪里还会对他记恨?立时告诉他说,我绝不记仇,那秀士听后大喜,这才告诉我他姓左,是从遥远的天山来的,并说他住在崂山落星崖,嘱我有暇可至彼处寻他玩玩。他只说了这些,就自去了!”

  朱奇道:“这是真……的?”

  燕九公看了他一眼道:“我岂能骗你?当晚我果然如他所言,下了半盆紫血,之后,我那内伤竟是在短短三天之内,完全痊愈了。老弟,你说此事怪也不怪?”

  朱奇合上了嘴道:“此人如肯出面,那江海枫小辈,必定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燕九公摇了一下头道:“话虽如此,可是这位秀士,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自那天之后,我竟是再也没有见着他,观中的道人也说一直没有见到他!”

  朱奇问道:“你可曾去落星崖找他?”

  燕九公点了点头道:“我共去了三次,可是没有一次寻着他,之后,我也就灰了心了!”

  朱奇不由失望地道:“这么说,明天去也是白去了!”

  白衣叟冷冷道:“这也不一定,要看你我的造化了,我始终认为,他是一个奇人,必定不会撒谎的。他曾亲自告诉我,要我去找他玩玩的!”

  朱奇皱了一下眉道:“可是,他要是不肯出现,也是没有办法的!”

  燕九公垂下头,忽又抬起头道:“我有一计,你如依计而行,不愁他不出来,只要他出见,你我多费些唇舌,就不愁他不肯惠助一臂之力!”

  一个人要是存心去谋算一个人,是很容易使对方上钩的,因为一是无心,一是有心,一在明处,一个却在暗处!

  又如果谋算者考虑周详,部署妥当,更是很少人能不落圈套。

  在崂山,那位由天山迁居而来的青年秀士,正面临着这种考验。

  平日,这位年轻秀士是一向不爱管闲事的,虽然他不见得就像江海枫在孤岛上那样潜心修行,古井无波;可是,他却也够沉得住气的了。

  除了风和日丽的天气以外,他从不远游,就连近在峰前的那座道观,他也难得去一次!

  因为一来他不喜欢喧嚣;再者那些道人,他确实也看不顺眼,棋奕更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久而久之,他也就对他们生厌了。

  就像今天这种凉爽的好日子,他宁可在崖前闲荡,瞻望云海日出,也不愿踏入尘世。

  对于不久之前所结识的那个老人燕九公,他也是淡然处之。

  因为从老人的那种眼神看来,这个老人是相当工于心计的,而他——却是一生最怕和人斗心机。

  因此燕九公虽然留给他不坏的印像,但仍然不想与他建立友谊!

  白衣叟三上落星崖,这位左秀士何尝不知,只是他一来要考核此老的诚心和为人,再者也实在懒得与他周旋。

  日出之后,这位左秀士,悠闲地在崖前踱步,金黄色的阳光,照着他那一身湖绸长衫,素履白袜,衬以他那挺俊的器宇,人品确是不凡!

  大体上说来,他约有二十多岁的年纪,修长的身材,红润的面颊,眉浓且长,隆鼻之下,是那张透着个性倔强的嘴。

  他留着一条似乎较常人还要长一尺的大发辫,辫梢上拴着一只相思红结,和他腰间的那根红丝绦,相映得十分有趣!

  现在,他一步步地走下那老树盘结的谷口,却为一件意外的事情,惊得愕住了。

  只见在峰前的一块巨石之上,放着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材!

  他不禁皱了一下眉,觉得有些扫兴。

  略为犹豫了一下,心想这或许是有人出殡,发葬本山,自己何必过问!

  想着就又提起衣摆,继续步下岭来。

  可是忽然间,他又为一阵恸啕的哭声吸引住了。

  回头看清,在棺木之前,有一位皓发的老人,正自垂首而泣。

  那老人少说也在七旬以上了,老来丧亲,其痛可想而知!

  秀士叹息了一声,他的同情,不过仅限于一声叹息而已。

  于是,他继续前行。

  可是,这一次,他才走了五六步,又惊愕地站住了;而且面色大变!

  他听见那老人口中所哭号的是:“燕九公呀,燕九公……你死得好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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