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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黑山白水

  这位辽东二老中的南怀仁,在盛怒之下,击出了一掌,认定对方如敢不撒手,定然会在他掌下负伤。

  可是他又猜错了。

  就在他掌力方自吐出的一刹那,江海枫整个的身子,就像是拿大鼎似的,突地倒立了起来。起势极快,可是他的双手,仍然是原势不变。

  南怀仁这一掌可是整个地打空了,非但如此,他身子由于出掌太猛,竟不由得向前一冲,待他欲拿桩站稳时,江海枫的木剑,已削到他紧抓梭子枪的右手之上,只听他惨叫一声,五指指骨,已全数都折断了。

  梭子枪自然就到对方的手中。

  在这种情形之下,这位辽东二老中的南怀仁,仍不愿就此认命。

  他用力地向前一纵,拚命地向船头纵去,身形一落,正预备二次起身向沙岸上落去。

  但是至此刻,他是再也逃不开了。

  那杀性已起的江海枫,就像是一头饿虎一般地逢人便噬!

  他冷笑了一声道:“好朋友,你躺下吧!”

  月中这么说着,身形蓦地拔起,向前一落,二臂齐张,宛似一头巨大的苍鹰!

  他左手那枝夺自对方手中的梭子枪,“呛啷”地发出了一声脆响,笔直地抖了起来,向前一探,“噗”的一声,正点在南怀仁的后背“志堂穴”上。

  南怀仁倏地翻了个身,只见他咬牙突围地道了声:“你敢!”

  随着“扑通!”一声,倒了下去,整个帆船,吃他如此重力一倒也禁不住摇荡了起来。

  江海枫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一刹那,他像是中了魔一般,又像是得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发泄。

  只听他仰天狂啸了一声,同时左腕一扬,那枝梭子枪,立如一条银蛇似地穿飞了出去,“笃”一声,钉在帆船的桅杆之上,刷啦啦荡出了满船银光。

  江海枫望着大海沉默了一会儿,心中忖道:“我到底杀了几个人?”

  忽然他打了一个寒颤,心道:“糟了……若是师父知道了……”

  如此一想,他那张原来苍白的脸,这时就变得更苍白了,身子禁不住抖了一下!

  良久,他咬了一下牙道:“这些人都是该死的,我如不杀他们,他们也必定会杀我的。我杀死他们,不过是为了保护我自己!”

  他冷静地继续想着:“师父只是不许我杀人,却也没有听任别人来杀我的道理,我只要把这实在的情形告诉他老人家,也未见得就会……”

  海风一阵阵吹在他身上,他也愈来愈清醒了,同时也就愈加对自己不谅解。

  可是事实毕竟是事实,后悔无益!

  他慢慢地踱到了船边,无意间又看见了那分躺船头船尾的两具尸体。

  他们都是那么安静地躺着,看不见伤痕,也看不见血迹。

  他想:“这永远是一个谜,任何人也不会发现他们是怎么死的,这件事就留下来给人们去评断吧!”

  想着身形轻轻纵了起来,落到沙滩上。

  想到了另外三具尸体,他的心变得更沉重了,他想去把他们找出来掩埋起来。

  可是一件令他惊异的事发生了!

  那原先躺在沙地里的三具尸身,竟是一具也没有了。

  这一惊,使他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这岛上再也没有外人了,除了那在顶峰石室内的师父和师弟秦桐,另外还有谁呢,莫非还有另外的敌人?

  杀性已过,他再也不想杀人了,即便是现在敌人用刀比着他,他也再不会去杀人了。

  他又来到了海边。

  忽然,他看见那艘黑白二色的帆船,竟自动向海中央移去。

  这情形起先只令他一惊,等想到这情形有些不对的时候,那艘船已驰出了十丈以外了!

  江海枫大为震骇,猛地扑到了海边。

  现在不等他发话,船上的人已向他发话了。

  那是一阵狂傲凄惨的笑声。道:“姓江的小辈,你做的好事……这笔血账,我们来日再算吧,总有一天,老夫会重来此地,把这小岛踏为平地。”

  江海枫黯然一笑,他喃喃道:“我太疏忽了,原来还有一个人!”

  接着他狂笑了一声道:“老头儿你报上名来!”

  那人的声音,自海面上飘过来,悲戚、苍老而沙哑:“小辈……老夫姓朱名奇……你记好了!”

  江海枫内力贯足丹田,把声音由海面上远送出去,道:“朱奇,我们以后在江湖再见,我要离开这地方,你不必再来了!”

  朱奇嘿嘿一笑,道:“任你天涯海角,老夫也要寻你,暂先容你猖狂些时日吧!”

  江海枫极目向海面上搜索望去,隐还可见一个极小的黑点,向隔岸大陆缓缓移去,只一眨眼,就再也望不见它了。

  这结果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他在海边怔了一会,自嘲地笑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想着就返身而回,现在这个地方已不使他留恋了。

  在海岸的另一面,席丝丝正在小船上,焦急地等着他,船头上点了一盏小红灯,小船随着浪花前后起伏着,她用双桨压波,不让小舟动摇,焦急地翘首盼望着。

  至于江海枫呢?

  他在朱奇遁去之后,身形倏地展开,直向那座陡峭的崖顶扑去。

  他要去见银河老人最后的一面;并且坦白地在他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恳求老人的原谅。

  一连十几个腾跃,他已来到了那座绝峰之巅。

  他脸色苍白,心情极为懊丧地行到了那块大石之前,正想用手去推那扇石门。

  忽然石门“吱”的一声,自己开了,秦桐从里面步了出来。

  他的脸色极为沉着,见了江海枫的面,似乎微微怔了一下。江海枫笑唤了声:“师弟,师父睡了么?”

  秦桐回头望了一眼,上前一步,有些神秘地说道:“走,到一边说去!”

  江海枫心中一动,即随他走到一边树下,并忍不住问道:“有什么事?”

  秦桐目光直直地看着他的脸道:“师哥,你做的好事!”

  江海枫不由皱了一下眉头道:“我正为此来向师父说明,莫非他老人家已经知道了么?”

  秦桐冷冷一笑道:“又有什么事情,能够瞒过师父?师哥,你的手段太狠了些了!”

  江海枫剑眉一挑道:“这么说你都看见了?”

  秦桐点了点头,江海枫长叹了一声道:“既如此,当时你何不阻止我……”

  这句话令秦桐脸色红了一下,但因是晚上,江海枫也看不出来。

  秦桐顿了一下,道:“我是事后才发现的!”

  江海枫苦笑了一下道:“这么说是你报告师父的?”

  秦桐脸色更红了,他尴尬地道:“师父令我去察看动静,你知道,我是不敢隐瞒他老人家的……”

  江海枫睁大了眼睛,哼道:“所以你就实话实说了?”

  秦桐点了一下头道:“你要原谅我!”

  江海枫冷笑了一声:“可是,你可知道,他们是主动地来侵犯我么?我如不这么做,他们也会杀死我的!”

  秦桐抬起了头道:“这些……我并不清楚!”

  江海枫咬了一下牙齿,忽地转身道:“我见师父去,我要当面向他解释。”

  秦桐忽然拉住他一只膀子道:“你不要去,师父正在怒气头上。”

  江海枫不由怔了一下,道:“我要向他老人家解释清楚。”

  秦桐拉得更紧,道:“你别去!依我看,你最好还是走吧!”

  接着又似很关心地看着江海枫的脸,激动地道:“好在你的功夫也学成了,师父也没有什么好教给你了,你想是不是?”

  海枫怔了一下,这一霎时,他几乎呆住了,因为他真没有想到,秦桐竟会说出这种话来,这是一句令人寒心,并且忘恩负义的话……

  秦桐看着他的脸,继续道:“你想想,他是一个残废人,你又何必一定要得到他谅解?他什么也不能再给你了呀!”

  江海枫冷笑了一声,重重地把他的手给挣开,说:“不错,我是要离开这里了……”

  秦桐面色一喜,可是江海枫又接下去道:“可是,我不能忘了师父他老人家十年来对我的鸿恩,我不能忘恩负义!”

  冷笑了一声,又道:“师弟,谢谢你给我的关照!”

  秦桐说:“这只是我站在你立场上的意见而已,你应该知道,我这是为你好!”

  江海枫几乎有些愤怒了,他哈哈大笑了一声道:“谢谢你吧!”

  秦桐似乎为他的笑声吃了一惊,回头看了一眼,小声道:“轻点……师父听见了!”

  老人果然是听见了,他在石室内大声喊道:“谁来了?秦桐!秦桐!”

  秦桐立刻答应了一声,接着对海枫比着手势,小声道:“快走吧!快走吧!”

  江海枫冷冷一笑,挺身而上,朗声道:“师父,是我来了……我是海枫!”

  “噢?”老人惊奇的声音。

  可是那声音,立刻变得极为愤怒道:“你……你还来做什么?”

  江海枫几乎要跪下了,他落泪道:“师父,我错了,可是师父,请容许我申诉理由,师父你要原谅我……”

  老人发出一声长叹道:“孩子你去吧,从今以后,你已不是我银河老人的弟子了,我永远再不会承认你了……”

  石室内传出了一阵唏嘘之声,夹杂着一阵频急的咳声。

  江海枫忍不住上前了几步,要去推那座石门,可是老人却大声嚷道:“不许进来!”

  并且大声喊道:“秦桐!秦桐!你别让他进来,进来拿几个钱给他,叫他走!”

  秦桐立刻答应了一声道:“是,师父……”

  他又用眼睛望着海枫,叹道:“师……唉!你还是走吧!”

  江海枫怔了一下,低下头道:“师父,我走可以,可是请容许我见你老人家最后一面,我……我仍然是你的弟子啊!”

  老人呵呵地冷笑,道:“孩子,你已经不是了,我的弟子,只有一个秦桐,以前,我……看错你了!”

  江海枫流泪道:“可是,你老人家答应我是你的衣钵传人的呀!”

  老人凄怆道:“现在已经不是了,现在是秦桐了!”

  秦桐不禁面色一喜,可是他立刻又做作出一副戚容,并且叹道:“师父,原谅师哥这一次吧!”

  老人冷笑道:“你不必为他说情,我一生行事,斩金截铁,说过的话决不更改!”

  秦桐弯腰道了声:“是。”

  随后他转脸向江海枫苦笑了一下说:“怎么办呢?”

  江海枫回报他一个冷笑,向室内老人道:“师父,弟子可以不接受你老人家的衣钵,但是请念在十年来的追随,弟子并无任何过错。师父,莫非就因为弟子杀了几个恶贼,你老人家就忍……”

  老人叹道:“海枫,你不必再多说了,这事秦桐都告诉我了,他是一个好孩子,不会撒谎的,我相信他!”

  江海枫吃了一惊,他看着秦桐,大声道:“秦师弟对老人家说了些什么?”

  秦桐这时显得很不自然,哧哧道:“师父,你老人家就少说几句吧!”

  老人叹道:“是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接着问江海枫道:“你身上有钱么?我这里可以给你一些作为盘缠,你就快走吧!”

  说完又唤道:“秦桐,你进来拿。”

  秦桐忙答应了一声,就向室内走去!

  海枫厉声道:“秦桐,你站住!”

  秦桐回过身来,很沉重地道:“有事么?”

  江海枫冷笑道:“这一切我都明白了,我只问你,你在师父面前说了些什么?”

  秦桐耸了一下肩,冷然道:“我又说了些什么呢?总之,我说的都是实话!”

  江海枫若非因为此刻正是带罪之身,真恨不得扑上去给他一个厉害。

  他终于忍下了这一口气,气得声音发抖地道:“既是实话,你为何不说出来?”

  秦桐正要开口,室内的老人已怒道:“秦桐,不必多说,进来拿钱给他!”

  秦桐向海枫冷冷一笑,道:“我一切听师父的话!”

  说着又向室内走进去,这会儿,江海枫一切都明白了,他恨恨地道:“秦桐,你太忘恩负义,你忘了这两年来,我帮助你多少了!”

  秦桐尚未说话,老人已冷笑道:“你以为没有你,我就没有办法传授他那些功夫么?”

  这固执倔强的老人,似乎怒极,嘶哑地狂笑着又道:“我告诉你,我今后要尽所有的能力,把一切的功夫,都传授给他,他决不会比你差的!”

  江海枫长叹一声道:“师父,你老人家既不对弟子谅解,弟子也不能强求。只是我最后要告诉你老人家一句话,请你老人家务必要相信我,否则……”

  说着又长叹了一声道:“你老人家一生阅人无数,想不到暮年会如此昏……聩!”

  老人颤声道:“你……胡说……你气死我了!”

  江海枫目噙热泪道:“师父!弟子不肖,但自信对师父一片赤诚,是非黑白,日后你老人家自会知道,现在多说无益。只是,你老人家要记住,秦桐不是一个可靠的人,你老人家如果真把一身武技都传授给他,只怕日后……”

  说到此,他实在伤心到了极点,两只手用力地在胸前紧紧扭着。

  这时他耳中仿佛听到秦桐在和师父小声说着什么,但因声音太低,他听不清楚。

  不久石门一开,秦桐满面怒容地站在门口,他手上拿着一个红绸子小包,冷冷的道:“任你现在说什么,师父也不会相信你了。你我师兄弟一场,我不忍心见你冻饿街头,当然……”

  他说着哂笑了一声,又道:“你有这身功夫,你可以到处抢,谁也打不过你,这包银子……”

  江海枫忍不住猛地扑了上去,秦桐吃了一惊,抖手把那包银子,当作暗器打出。

  那包银子出手,带着一股绝大的劲风,直向江海枫面门上撞来。

  只是,它怎能伤得着他?江海枫只一抬手,已把它接在了手中。

  他同时也抑止住了冲动,冷笑道:“当着师父的面,我不便惩治你……”

  说到此,他听见老人在室内发出极大的喘哮道:“江海枫……你竟敢在我面前如此逞凶,你……反了!反了……”

  江海枫一时木然地立住了,他淌着泪,重重地跺了一下脚道:“好吧!师父……你不必生气,我这就走……”

  接着他又声音凄怆地道:“师父……弟子去了,你老人家要多多保重!”

  忽地目光扫向秦桐道:“师父也不知听了你些什么鬼话,竟忍心把十年的感情斩绝了……你这阴狠的东西,我真看错你了!”

  秦桐只是冷笑着,一语不发!

  江海枫长叹了一声,这地方他是再也呆不下去了。

  他顿了一下,冷声道:“我虽然走了,可是师父如有三长两短……秦桐……你可要小心点儿……”

  说到此,瞳子里射出火焰,令人不敢逼视,厉声接下去道:“你休想逃出我双掌之下,现在,让你称心一时好了!”

  说罢后退一步,满面悲怆地对着石室弯腰行礼道:“师父……弟子走了,你老人家千万不要忘了弟子之言,否则武技授完之日,也就是祸事降临之时;还有你老人家那口师传宝剑,无论如何是不能传与他的,弟子绝非心存染指……你老人家要三思而行!”

  老人兀自在室内发出连串的冷笑之声。

  江海枫见师父如此固执,不觉更加伤心,他似乎已料到老人未来的下场了。

  十的恩情,就此断离,自是不忍。只是老人的脾气他很清楚,多说也是枉然,同时他自己原定的计划,也是要离开这里的。

  因为他如不离开这里,总是不断会有人来此向他复仇,如此岂不要把老人隐身之处暴露了?

  银河老人早年造下的杀孽太多,仇人简直多不胜数,要是一朝露了形迹,后果自是不堪设想。

  因此在种种情形逼迫之下,他只有离开一途。

  他话已说尽,才长长叹了一声,转身一路如飞纵去。

  行了一阵,忽发现手上尚拿着那一包银子,不由冷冷笑道:“师父你也太瞧不起我了,凭我江海枫十年苦读,抛开武功不说,就是这身学问,又能被饿死么?”

  又想到了秦桐所说那番假怜悯之言,他就想把这包银子送回去。

  想着就转过身子,又向回路扑纵而去!

  不想行未多远,忽听得“嗤”一声,一点黑星,直向自己面门打来。

  江海枫一看那暗器形状,就知道是师弟平素惯施的“五芒珠”。

  这是一种十分狠毒的暗器,暗器本身极似一枚枣核形状,只是上面却多出五根状如牛毛的芒刺。

  他不知道那芒刺上到底喂过毒药没有,不敢用手去接,当下只一偏头,那五芒珠“嗤”一声,紧紧擦着他的发丝滑了过去!

  江海枫怒叱了声:“好秦桐,你竟敢对我行凶,我看你此刻还能跑到哪里去!”

  说着身形猛地拔起,直向暗器来处扑去!

  可是秦桐也非弱者,暗器落空,他身形已极快地拔了起来。

  二人成了一起一落之势,秦桐身形落在一块怪石尖上,冷笑道:“奉师之命,叛徒如返,格杀不论!”

  江海枫闻言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他真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师父口中,所以乍闻之下,也有些傻了。

  秦桐话一出口,二次腾身,错臂扬手,叱了声:“着!”

  这一次他是用的平日和江海枫互相研究的“一掌三星”的打法,三粒“五芒珠”成品字形,直奔对方眉心、两肋三处大穴射到。

  江海枫一时失神,竟险为所伤!

  等到暗器已奔到身前他才霍地发觉,冷笑道:“凭你也配!”

  身形倏地向左一闪,右掌用近日始练成的内功“二伏手”,向外一挥,只听得“叮”的一声,三枚五芒珠已尽数被激向一边的岩石之上!

  秦桐见他竟能以掌风把暗器打落,不由大吃一惊!

  他怔了一下,身形倏地拔起,冷笑道:“先容你多活些时候再说!”

  江海枫冷哼了一声道:“这么走未免太便宜了吧!”

  人随声起,如同蝙蝠一般地一个抢扑,已到了秦桐身后。他虽不愿就此下重手伤了他,可是也想略施薄惩,以泄心中之恨!

  他口中叱了声:“打!”

  右掌指尖向上一扬,以四成掌力向外一吐,只想把他打倒也就算了。

  可是他却太小看秦桐了,这四年来,秦桐在武技上也下了极大的苦功,成就并不很低。

  江海枫掌力方才一吐,秦桐已猛地一个“黄龙转尾”,刷一声把身子转了过来,右手虎口平张着,直向江海枫手腕上的脉门捺来。

  这一手功夫看来虽是平淡无奇,海枫却不愿叫他碰着了自己,他右足向侧边一滑,掌力随即撤回。

  秦桐自知功力不及海枫甚远,当然不愿意恋战。

  即刻他掌式向后一撤,身形蓦地又拔了起来,同时发出了一声冷笑,道:“现在算我怕你就是了。”

  可是江海枫虽不打算伤他,却决心要给以惩处,他用鼻子哼了一声道:“秦桐,你先别走!”

  人随声起,如同星丸跳掷似的,一起一落,又已赶到秦桐身后。

  这一次秦桐也有些怒了!

  他猛地又是一个转身,右手向后一挥,只听得“嗤”一声,一枚五芒珠,又向江海枫眉心打来!

  江海枫以梭形的掌式向外一推,内力就势发出,“呼”一声,那枚五芒珠在空中打了一个转儿,旋即滚落在地。

  就在这个时候,江海枫的身子,随之如同猿猴似地一跃而起,快同电闪星驰,只一闪就又到了秦桐身后。

  只见他双掌猛然向外搭出,用“大力金刚掌”力,一抖双腕,已经按在了秦桐的一双肩骨之上。

  秦桐再想回身已经晚了,他用力地挣扎了一下,吃惊地道:“你……你要怎么样?”揭蛱蛱忻挥谐钥鳎俊?

  “我会的!我会的!以后再也不会冤枉她了!”齐妈一叠连声的说。

  “齐妈,你注意一下小莲,我觉得那丫头有点鬼鬼祟祟!”阿超说。

  齐妈点头。梦娴忧心忡忡,看看云飞,又看看阿超,真是愁肠百结。说:

  “现在,你们两个,给我好好的养伤吧!谁都不许出门!”

  “大少爷躺着就好,我呢,都是皮肉伤,毫无关系,我还是要出门的!就拿这抓药来说,我现在就要去……”

  齐妈很权威的一吼:

  “现在那有药铺会开门?明天一早,大昌会去抓药,你满脸伤,还要往那里跑?不许出去!”

  阿超和云飞相对一看,两个伤兵,真是千般无奈。

  云飞经过这样一闹,又快要虚脱了。闭上眼睛,他想阖目养神,可是,心里颠来倒去,都是雨凤的影子。自己这样衰弱,阿超又受伤了,雨凤会不会在巷口等自己呢?见不到他,她会怎么想?他真是心急如焚,简直“度秒如年”了。

  第二天一早,齐妈就把所有的事,都照计画安排了。端了药碗,她来到云飞床前,报告着:

  “所有的事,我都安排好了,你不要操心。天虹那儿,我一早就去看过了,她过关了!她说,钥匙已经归还原位,要你们放心。”

  云飞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天虹没出事。正要说什么,门外传来家丁的大声通报:

  “老爷来了!”

  云飞一震。齐妈忙去开门,阿超赶紧上前请安。

  “老爷,早!”

  祖望瞪着阿超看,阿超脸上的鞭痕十分明显。祖望吃惊的问:

  “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阿超若无其事的说。

           ※        ※         ※

  “脸上有伤,怎么说是没事?怎么弄的?”祖望皱眉。

  “爹!”云飞支起身子喊。

  祖望就搁下阿超的事,来到床前,云飞想起身,齐妈急忙扶住。

  “爹,对不起,让您操心了!”

  “你躺着别动!这个时候,别讲礼貌规矩,赶快把身子养好,才是最重要的!”他看看云飞又看看阿超,严肃的说:“我要一个答案,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要再瞒我了!”

  “阿超和我是两回事,阿超昨晚帮我抓药回来,被人一棍子打昏,拖到仓库里毒打了一顿!”云飞不想隐瞒,坦白的说了出来。

  “是谁干的?”祖望震惊的问。

  “爹,你应该心里有数,除了云翔,谁会这样做?不止云翔一个人,还有纪总管和天尧!我真没想到,我的家,已经变成了一个暴力家庭!”

  祖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生气的说:

  “云翔又犯毛病了,才跟我说,要改头换面,重新做人,转眼就忘了!”说着,又凝视云飞:“不过,阿超平常也被你宠得有点骄狂,常常作威作福,没大没小,才会惹出这样的事吧!”

  云飞一听,祖望显然有护短的意思,不禁一楞。心中有气,正要发作,阿超走上前来,陪笑说:

  “老爷!这事是我不好,希望老爷不要追究了!”

  祖望看阿超一眼,威严的说:

  “大家都收尸一点,家里不是就可以安静很多吗?”

  云飞好生气:

  “爹!你根本在逃避现实,家里已经像一个刑场,可以任意动用私刑,你还不过问吗?这样睁一眼,闭一眼,对云翔他们一再姑息,你会造成大问题的!”

  祖望也很生气,烦恼的一吼:

  “我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你!”

  云飞一怔。阿超和齐妈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好!我已经知道云翔打了阿超!那么你呢?你肚子上这一刀,总不是云翔捅的吧?你还不告诉我真相吗?你要让那个凶手逍遥法外,随时再给你第二刀吗?”

  云飞大急,张口结舌。祖望瞪着他,逼问:

  “就是你这种态度,才害阿超挨打吧?难道,你要我也审阿超一顿吗?”

  云飞急了,冲口而出:

  “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刀是我自己捅的,你信不信呢?”

  “你自己捅的?你为什么要自己捅自己一刀呢?”祖望大惊。

  云飞吸口气,主意已定。就坚定的,肯定的,郑重的说:

  “为了向一个姑娘证明自己心无二志!”

  祖望惊奇极了,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云飞迎视着他的目光,眼神那么坦白真诚,祖望不得不相信了。他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说:

  “这太疯狂了!但是,这倒很像你的行为!“做傻事”好像是你的本能之一!”他咽了口气,对这样的云飞非常失望,云翔的谗言就在心中全体发酵。“我懂了,做了这种傻事,你又想遮掩它!”

  “是!请爹也帮我遮掩吧!”

  “那个姑娘就是待月楼里的萧雨凤?她值得你这样做?”

  云飞迎视着父亲的眼光,一字一句,掏自肺腑:

  “为了她,赴汤蹈火,刀山油锅,我都不惜去做!何况是挨一刀呢?她在我心里的份量可想而知!爹如果肯放她一马,我会非常非常感激,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向你证明我的眼光,证明她值得还是不值得!”

  祖望瞪着他,失望极了。

  “好了!我知道了!”他咬咬牙,说:“我的两个儿子,云翔固然暴躁,做事往往太狠,可是,你,也未免太感情作用了!在一个姑娘身上,用这种工夫,损伤自己的身子,你也太不考了!”站起身来,他的声音冷淡:“你好好的休养吧!”他转身向外走,走了几步,又站住了,口头说:“云翔现在很想和你修好,你也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兄弟之间,没有解不开的仇恨,知道吗?”说完,转身去了。

  云飞呕得往床上一例。

  “简直是一面倒的偏云翔嘛!连打阿超这种事他都可以放过!气死我了……”他这一动,牵动了伤口,捧着肚子呻吟:“哎哟!”

  阿超急忙窜过来扶他。嚷着说:

  “你动来动去干什么?自己身上有伤,也不注意一下!你应该高兴才对,肚子上这一刀,总算给你蒙过去了,我打包票老爷不会再追究了!”

  “因为他觉得不可思议,太丢脸了!”

  “管他怎么想呢?只要暂时能够过关,就行了!”他弯腰去扶云飞,一弯腰,牵动浑身伤口,不禁跟着呻吟:“哎哟,哎哟……”

  齐妈奔过来。

  “你们两个!给我都去躺着别动!”

  主仆二人,相对一视。

  “哈哈!没想到我们弄得这么狼狈!”阿超说。

  “人家是“哼哈二将”,我们快变成“哎哟二将”了!”

  云飞接口:

  主仆二人,竟然相视而笑了。

  第二天一清早,云翔就被纪总管找到他的偏厅来。

  “救走了?阿超被人割断绳子救走了?怎么可能呢?谁会救他呢?”云翔气极败坏的问。

  “所以,千万不要小看云飞的力量,这个家庭里,现在显然分为两派了,你有你的势力,他有他的势力!不要以为我们做什么,他们看不见,事实上,他的眼线一定也很多,就连阿文那些人,也不能全体信任!说不定就有内奸!”纪总管说。

  “而且,今天一早,大昌大贵就进府了。现在,像两只虎头狗一样,守在云飞的房门口!小莲也被齐妈赶进厨房,不许出入上房!还不知道他们会对老爷怎么说,老爷会怎么想?”天尧接口。

  云翔转身就走:──“我现在就去看爹,先下手为强!”

  纪总管一把拉住他:“你又毛躁起来了!你见了老爷怎么说?说是阿超摔了一跤,摔得脸上都是鞭痕吗?”

  云翔一怔,楞了楞,转动眼珠看纪总管。惊愕的喊:“什么?阿超脸上有鞭痕?怎么弄的?谁弄的?”

  纪总管一笑,拍拍云翔的肩。

  “去吧!自己小心应付……”

  纪总管话没说完,院子里,家丁们大声通报:

  “老爷来了!”

  纪总管大惊,天尧、云翔都一楞。来不及有任何反应,房门已被拍得砰砰飨。纪总管急忙跑去开门,同时警告的看了两人一眼。

  门一开,祖望就大踏步走了进来,眼光敏锐的扫视三人:

  “原来云翔在这儿!怎么?一早就来跟岳父请安了?”

  纪总管感到祖望话中有话,一时之间,乱了方寸,不敢接口。云翔匆促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点慌乱:

  “爹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

  祖望瞪着云翔,恨恨的说:

  “家里被你们两个儿子弄得乌烟瘴气,我还睡得着吗?”

  “我弄了什么?”

  “你弄了什么?不要把我当成一个老糊涂,好不好?我已经去过云飞那儿了……捉阿超,审阿超,打阿超,还不够吗?”他忽然掉头看天尧和纪总管:“你们好大胆子,敢在家里动用私刑!”

  纪缌管急忙说:

  “老爷!你可别误会,我从昨晚起……”

  祖望迅速打断,叹口气:

  “纪总管!你们教训阿超,本来也没什么大了不起,可是不要太过份了!如果这阿超心里怀恨,你们可以暗算他,他也可以暗算你们!任何事,适可而止。这个屋檐底下,要有秘密也不太容易!”

  纪总管闷掉了。

  云翔开始沈不住气:

  “爹!你不能尽听云飞的话,他身上才有一大堆的秘密,你应该去调查他怎么受伤,他怎么……”

  祖望烦躁的打断了他:

  “我已经知道云飞是怎样受伤的,不想再追究这件事了!所以,这事就到此为止,谁都不要再提了!”

  云翔惊奇:

  “你知道了?那么,是谁干的?我也很想知道!”

  “我说过,我不要追究,也不想再提了!你也不用知道!”

  云翔、天尧、纪总管彼此互看,惊奇不解。

  祖望就拍了拍云翔的肩,语重心长的说:

  “昨天,你跟我说了一大篇话,说要和云飞讲和,说要改错什么的,我相信你是肺腑之言,非常感动!你就让我继续感动下去吧,不要做个两面人,在我面前是一个样,转身就变一个样!行吗?”

  云翔立即诚恳的说:

  “爹,我不会的!”

  “那么,打阿超这种事情,不可以再发生了!你知道我对你寄望很深,不要让我失望!”再看了屋内的三个人一眼:“我现在只希望家里没有战争,没有阴谋,每个人都能健康愉快的过日子,这不算是奢求吧!”

  祖望说完,转身大步出门去。纪总管慌忙跟着送出去。

  室内的云翔和天尧,对看一眼。

  “还好,你爹的语气,还是偏着你!虽然知道是我们打了阿超,可是,并没有大发脾气,就这一点看,我们还是占上风!”天尧说。

  云翔想想,又得意起来:

  “是啊!何况,我还修理了他们两个!”他一击掌,意兴风发的说:“走着瞧吧!路还长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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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周易研究会 邵伟华 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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