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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机关算尽棋差一招

  语气显然不大和善,而且,也不大看得起铁英奇。

  由这一点,铁英奇已然看出他对孙姥姥和她的朋友,都不大信服,对自己的不客气,可能是由于误会自己是孙姥姥的朋友之故。

  铁英奇又想:“他们既然认识孙姥姥,或许能从他们身上找出一点线索也不一定。”于是,他作了一次心理上的探测,试着将少林寺所发生之事,大概说了一些,话来说完,那郭筠已是忍不住,道:“妈!我们真要帮他们的忙么?”

  这话无异是承认了一件事实,他们之来,与此事颇有关系。

  铁英奇心情大动,可不敢显露出来,祈望地等着郭大娘的决定。

  郭大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唉!不管孙姥姥为人如何!但对我们母子,却是经常周济,一片爱护之情,小妇人不能忘恩负义,出卖于她,请铁相公原谅小妇人的苦衷。”

  铁英奇听得凉了半截,无法指责她的不是。

  因为,像这种为友尽义之事,正是武林人物最钦佩的,铁英奇那能只为自己着想。同时,他以一派掌门之尊,更不能出手对付人家妇人孺子,逼问消息。

  就在铁英奇感到极是为难,无以应讨之际,忽然,郭筠现出一脸迷惘之色,道:“妈!我们帮助坏人,不是也成了坏人么?妈!你不是常常说要明是非么?孩儿不明白,什么时候该明是非?什么时候不该明是非呢?”

  铁英奇听得眉头一舒,暗叫了一声:“这话问得好!”

  郭大娘却是怔了半天答不出话来。

  郭筠催问道:“妈!你说话呀!孩儿又问错了么?”

  郭大娘脸色一怔,道:“孩子,你没有问错,是妈不明是非!”螓首低垂,又幽幽的道:“可是我们也不能不顾信义呀?”

  铁英奇接道:“大娘平日常受孙姥姥照顾,今日为她做上些事,坚守信义立场,也是人之常情,在下倒不好说什么话。”说时,一脸凄然之色。

  郭筠茫然地道:“孩儿听不懂!”他显然对乃母过去的教诲,有了彷徨无所适从之感。

  郭大娘听了爱子之言,不由心头兴起了一片阴影,这个榜样,只怕将使孩子变成善恶难分,是非不明之人。

  她乃极有断决明快妇人,此念一生,不由轻皱秀眉沉思起来。

  想着想着,只觉冷汗直冒,暗叫了一声“惭愧!”忖道:“辩是非,乃是为人的基本态度,我如今是非不明,那配妄言信义,我实在是犯了本末倒置的大错,要非这孩子一言,自己真是成了大大的罪人了。”

  郭大娘伸手抚着郭筠的肩头,愧歉地道:“孩子,你说得对,妈不能只顾个人的小仁小义,而做一个不明是非之人。”一脸含愧之色,转向铁英奇道:“铁相公不会笑话小妇人吧!”

  铁英奇正色道:“哪里话,像大娘这样明智之人,在下实是平生仅见。”

  郭大娘望着快要暗下来的天色,一叹道:“此刻孙姥姥正在寒舍,等待我们母子回去哩!”

  铁英奇神情紧张地道:“只她一个人么?”

  郭大娘道:“还有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年人,与她一同留在舍问。”

  铁英奇道:“那人一定是神偷吴七,在下正要找他,多谢大娘了。”疾步向门外奔去。

  郭大娘见铁英奇要走,急急道:“铁相公慢走,小妇人还有下情奉陈!”

  铁英奇一顿身形,站在门口,道:“大娘还有什么话说,在下实是急欲找那神偷吴七,查问少林‘大檀丸’之事,以救苏姑娘一命由哩!”

  郭大娘道:“小妇刚才说来找孙姥姥,只是籍口之词,其实,乃为孙姥姥取一件东西而来,如果那件东西内就存放着‘大檀丸’,铁相公岂不省了一番手脚么!”

  铁英奇迅步退回屋内,大喜道:“大娘要取的东西放在何处?可容在下先行过目?”

  郭大娘伸手指着东边墙上挂的一只破提蓝道:“就是那只提蓝。”

  铁英奇一见那提蓝上布满了灰尘,不像是刚被人动过,而且,又挂在极为打眼的地方,那“大檀丸”似乎不可能放在其中,一阵犹豫,并未马上去取那只提蓝。

  郭大娘道:“妇人听那孙姥姥和那老人言谈之间,对那提蓝甚是重视,所以有此一想,铁相公何妨看个究竟再说。”

  铁英奇道:“大娘之言有理!”

  当他正要纵身取那提蓝之际,蓦地,从门外冲进一条人影,举手一掌劈向郭大娘,怒声骂道:“忘恩负义的的小贱人,果然不出所料,你要出卖老娘了!”

  郭大娘不会武功,如何承受得起孙姥姥的这种武林高手一掌,铁英奇这时救人要紧,顾不得去取那提蓝,左手一带郭大娘娇躯,把她带到墙边,右掌一招“丹凰朝阳”,接了孙姥姥一掌。

  孙姥姥的掌力,那能和铁英奇相比,顿被震得立脚不住,几乎跌倒地上。

  可是,同时又有一条人影,扑向那只提蓝,在铁英奇救人对掌,无法兼顾的瞬间,取到了那只提蓝。

  铁英奇一见那人就是神偷吴七,叫一声道:“你来得好,本座正要找你!”一错步,便向神偷吴七扑了过去。

  孙姥姥冷笑一声,道:“小贱人你今天是死定了。”她自知功力拦不住铁英奇,攻其所必要,这次她不用掌力,却迎头一拐,向郭大娘砸去。

  拐势凌厉无匹,带起了一缕风声,惊得郭筠叫了一声:“妈!”扑向郭大娘身上。

  铁英奇眼看神偷吴七已逃不过自己这一击,却被孙姥姥这拐杖,弄得功败垂成。郭氏母子生命堪险,他不能眼看着一对贤母子因他而死,逼得身形一顿,单掌一招“天王托塔”,拍出一股暗劲,把孙姥姥的拐杖震开,救了郭大娘母子一命。

  而自己也一个缩步,挡在郭大娘母子面前。虎视眈眈的望着孙姥姥和神偷吴七。这时他们二人所站的位置,正是使铁英奇极难兼顾的角度。

  如果铁英奇去对付孙姥姥,神偷吴七便有了穿门逃脱的机会。

  如果铁英奇去对付神偷吴七,则郭氏母子便将伤在孙姥姥拐杖之下。

  铁英奇有置他们二人于死地的功力,但,他却不敢动手。

  因为,郭氏母子的生命和那只不知是否藏有“大檀丸”的提蓝,这二者铁英奇都不能失去。

  而神偷与孙姥姥二人,因深知铁英奇的厉害,也不敢主动向他出手。

  于是三人成了倚角之势,一时都未出手相搏,相互凝目对视,寻找可乘之机。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又出现了一个人。

  他原是进入屋中,目光一触屋中情形,倏的退出屋外,厉声大笑道:“你们二人把老夫支使开去,如今落在这小子手中,叫老夫好不高兴!”

  神偷吴七笑着高叫道:“余兄不要误会,我们都是为帝君做事的人……”

  话未了,铁胆金丸余振飞大吼道:“余兄余兄,余兄岂是你能叫得的,老夫所名天下之时,江湖上那有你这一号。”接着“哼!”了一声,又道:“老夫刚才走了一趟少林寺,查出‘七巧金莲’内藏的‘大檀丸’,早被你这个卖友争功的人,用一枚长白老人的‘白虎断魂针’换了包,事实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他把这话讲出来,不仅是骂神偷吴七,而且,也就是说给铁英奇听,好叫铁英奇对神偷吴七痛下杀手,以荡泄私念。

  神愉吴七叫苦道:“余前辈,不要生气,这都是帝君的安排,怪不得我自作主张。”

  门外的铁胆金丸余振飞冷笑道:“孙姥姥参预此事,难道老夫连她都比不上么?”显然更生气了。

  孙姥姥忙接口解释道:“这是帝君的巧安排,余兄事后自知,但请相助渡过目前这一关,我们再酬你的情如何!”

  铁胆金丸余振飞老奸巨猾,心中虽有了助他脱险的打算,却是闷声不响,连话都懒得答了。

  神偷和孙姥姥,显得极为不安。

  铁英奇则不住的转脑筋,筹划两全之道。

  神偷吴七紧张地叫道:“余兄……余前辈,你走了么?”

  铁胆金丸余振飞冷冷地道:“我为什么要走!我在等着为你们料理后事哩!”

  神偷吴七和孙姥姥互打了眼色,因为他们默契在心,铁英奇就和他们当面而立,也不知他们已经交换了一次意见。只听神偷吴七大声道:“大檀丸就在这提蓝之内,我们把它交给你了,你现在可以消气了吧?”

  他准备这样做,显然也有用意在内:

  第一,自然是引开铁英奇注意为主,告诉铁英奇在这提篮之内确然放的是“大檀丸”,好使铁英奇转移目标,放过他们。

  第二,当然对铁胆金丸余振存了报复之念,大有嫁祸余振飞之意。

  铁英奇心念一动,果然注意力集中在那提篮之上,凝目运功,待机而发。

  但门外的铁胆金丸余振飞何等经验阅历,神偷纵鬼,他却看破了他嫁祸之意,当是冷笑一声,道:“你先把提篮抛到门口,老夫见过东西后,再商量以后的话不迟。”

  他左手五指箕张,夹了四颗作用各别的“铁胆金丸”,此举,他不是准备救他们脱险,而是为自己脱身设想。

  神偷吴七故意双眉一皱,万般无奈地道:“好吧!我依了你了。”抬手一掷,将提篮向门外抛去。同时,暴喝一声:“退!”反手一掌;把墙下击开一个洞,与孙姥姥二人闪电般,跃出墙外。

  铁英奇运功以待,一见神偷将提篮抛出,猛喝了一声:“过来!”右掌虚招,一股无影劲气,疾向那提篮卷去。人却留原地维护郭氏母子不动。

  那提篮乃是神偷运足全身劲力抛出,去势又疾又猛,以神偷的想法,铁英奇如要截得提篮,非扑身追出不可。

  同时,他也顾虑到,铁英奇如果为了郭氏母子的安全,宁可暂时放弃那提篮不追另一可能情形。

  所以,他知会孙姥姥发掌破墙而出,便是有意消除铁英奇的后顾之忧,好叫铁英奇放心去追夺那提篮,这正是一石二鸟的连环巧计。

  那铁英奇功力高绝,身形不动,就凭右掌一招之力,便硬把那篮吸到手中,根本就无需去找那铁胆金丸余振飞的麻烦。

  屋中的这种结果,当然不是神偷吴七所料想得到的。

  但他们二人,总算因铁英奇分神去攫取提篮。没有阻止他们的逃脱,在他们已是大大的幸事了。

  是以他们二人脱身屋外,便急如漏网之鱼,借着夜色的掩避,疾向郊外逃去。他们二人,奔了一阵,转于一丛修竹之内,孙姥姥在一株翠竹的根部,用手模了阵,地下裂出一扇小门。

  孙姥姥道:“我们先在这里躲一躲,避避风头再说。”

  神偷吴七一点头道:“也好!你先请!”

  孙姥姥走到小门边,忽然驻足道:“吴兄,你真将那‘大檀丸’抛给铁胆金丸老余么?”

  神偷吴七忍不住得意地一声朗笑道:“你认为我会这样笨么!”

  孙姥姥道:“可是,我没有见你取出那‘大檀丸’来呀!”

  神偷吴七高兴得哈哈大笑道:“我就是区区在下,能以神偷名世……”猛然一顿,反身厉喝道:“是谁?”

  林外大步走进铁胆金丸余振飞,阴森森笑道:“小偷儿,你的心机算是白费了,那小娃儿的功力高得紧,当时即施展凌虚吸物之力,截住了那空无所有的提篮,却使老夫证实了你的阴谋。”话一顿,面孔一板,右手一伸,夹着四枚铁胆金丸的左手一晃,厉声道:“拿来!”

  以功力而言,合神偷吴七与孙姥姥二人之力,不难把铁胆金丸余振飞击败,可是,他们谁也招惹不起他掌中的铁胆金丸。

  铁胆金丸余振飞的“铁胆金丸”,母子连环炸裂威力围广达两丈开外,专破气功横练功夫不说,最厉害的,就是其中含有一种毒粉,见风化气,只要吸入些许,除非服用他的独门解药,便莫想活命,端的令人胆寒。

  神偷吴七色厉内荏地向孙姥姥打一个招呼道:“我们合力收拾他!”

  谁知,孙姥姥却不甘愿冒此奇险,晃身退出丈外道:“你们二人都是我的朋友,老身站在武林义立场,谁也不能帮。”临危卖友,她还有一番光明正大的道理。

  神偷吴七也是江湖人,经常用诡计算人家,却也自认说不出这种话来,当时为之气结目瞪,长声一叹,道:“老偷儿真是瞎了眼了!”

  孙姥姥冷冷地笑道:“你直是瞎了眼了,你把老婆子看成什么人,仅凭二十四颗明珠,就想买老婆子的命么?”

  孙姥姥不屑地道:“龙眼大小,算得什么!就是大如鸡卵,也不过是一件死东西,岂能与生命相比!”

  铁胆金丸余振飞喝了一声“好!”道:“孙姥姥紧守江湖道义,老夫将来对你也有一份人情。”

  孙姥姥道:“多亏余兄,老婆子先走一步了!”顿足起身飞出竹林之外,不见人影。

  铁胆金丸余振飞又厉喝一声,道:“孙婆子知机而逃,小偷儿,你快把‘大檀丸’拿出来,难道真要老夫动手么?”说话之际,左手往腰中一插,收回了“铁胆金丸”,轻蔑地道:“对付你小偷儿,老夫一双铁掌足够有余。”

  神偷吴七被侮辱得沉不住气,伸手拔出腰中短剑,手腕一挥,猛向铁胆金丸余振飞刺出一剑,道:“少说大话,看剑!”

  铁胆金丸余振飞微微一笑,道:“小偷儿,你出手一剑确有二分火候!”话出,左掌“分云拔月”,化掌为指,反扣神偷吴七握剑腕脉。右掌一招“推山填海”,击出一股掌风,扫向神偷吴七腰部。

  左手是虚张声势,右掌才是制敌正招。

  神偷吴七手中短剑,乃是天下奇兵之一的鱼肠宝剑,反腕震剑,便对住了铁胆金丸余振飞的左手攻势,可是他右掌截来的凌厉掌劲,神偷吴七认难以抗衡,如果出掌接实,自己必被震伤,于是展开平生轻功绝技“闪电飘风”身法,飘飘荡荡的,凌空罩来。

  铁胆金刃丸振飞冷哼一声,凝立原地不动,把那漫天剑影视如不见,只守定神偷吴七身形变化,运足掌力以待。

  神偷吴七轻身功夫,号称天下一绝,“闪电飘风”仅次于无影神风简金祥的“浮光掠影”。自非铁胆金丸余振飞所能比拟。

  铁胆金丸余振飞功不及神偷吴七偷妙,而掌沉力猛,加上沉稳练达,却是眼神不乱,守住一点,正是以静制动的上乘心法。

  神偷吴七见铁胆金丸余振飞守得紧,无机可寻,已是心中有些着急,但骑虎难下,欲退无从,只好身化“天外飞鸿”,打了一个旋身,短剑一沉,立向铁胆金丸面门而刺去。

  铁胆金九余振飞偏头侧面,让开神偷剑势,右手斜截神偷左臂,左手一招“叶底偷桃”,向上一登。

  两人立时展开一场近身相搏,剑光掌影,交织成一片。

  两人越打越快,片刻之后,但见人影闪动,乍分候合,已是难解难分。

  激斗之中,忽听一声冷笑,一声闷哼,同时响起,两条缠战不休的人影,突然分开。

  只见铁胆金丸余振飞双掌平胸,站在原地丝毫未伤。

  神偷吴七云一连退了七步,才拿桩站住。

  握剑右臂,贴体下垂,身形刚一站定,手中短剑脱手插在地上。

  原来,铁胆金丸余振飞,一掌击伤了他的右臂。

  铁胆金丸余振飞大步逼向神偷吴七,厉声道:“拿来!”

  神偷吴七未受伤之前便打不过铁胆金丸,如今更不用说了,他却是死不输口道:“拿什么?”

  铁胆金刃余振飞冷笑一声,道:“大檀丸!”疾然伸手,向神偷吴七点出一指,这一指快似闪电,神偷吴七那能够闪开,被他一指点个正着,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铁胆金丸余振飞翻转神愉吴七,伸手在他怀中一阵摸索,摸出一只白玉小瓶,倒出一粒红黄色的药丸,在鼻端闻了一闻,浓眉微皱道:“这是什么丸药?”

  神偷吴七虽被点倒,失了反抗之力,却是神智清醒,能言能听。咬紧牙关,只是不作声,脸上并布满了轻蔑的冷笑。

  铁胆金丸余振飞狠狠向他身边击出一掌,打得泥土纷飞,弄得神偷吴七灰头土脸。吼道:“你再不说话,老夫要用分筋手法对付了!”

  神偷吴七脸色一寒,道:“大檀丸已然到了你手中,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铁胆金丸余振飞道:“这真是大檀丸么?何以并无丝毫香味?”

  神偷吴七打了一个哈哈,算是略出胸中怒气,道:“你我都未尝过大檀丸,是真是假,谁又知道?有种你就到少林寺去问和尚们去!”

  这话顶得铁胆金丸无话可说,恨恨地骂道:“该死的东西!”托着“大檀丸”一脸尴尬之色。

  神偷吴七忽然自言自语道:“连鉴定药物的常识都没有,取去一粒假大檀丸那才叫人笑话呢。”

  铁胆金丸余振飞厉声道:“你要调侃老夫,老夫活劈了你!”

  神偷吴七冷笑道:“你要试大檀丸的真假,那不简单得很……”话吐一半,望着铁胆金丸只是冷笑。

  铁胆金丸余振飞眼睛一亮?道:“你只要能够证明这大檀丸是真的,老夫饶你不死。”

  神偷吴七装得逼真道:“你再加老夫一掌,只让我留下一口气,然后再将‘大檀丸’给我服下,岂不真假立判!”

  铁胆金丸余振飞一怔,伸手打了神偷吴七一个耳光道:“这个法子还要你说!”

  神偷吴七依然冷笑道:“老夫舍得一条命,你就舍不得一粒假药么?”

  铁胆金九余振飞被说得哭笑皆难,心中也对他恨到了极点,却是拿他没奈何。

  不过,他从这些话的反面,听出这“大檀丸”不可能是假的了。

  他心领神会之下,仍不放心,厉声大喊地道:“你少跟老夫油腔滑调,你的命本来就不值钱,你如果不说真话,老夫却不会让你痛痛快快的死去。”装腔作势,便要施截脉手法对付神偷吴七。

  神偷吴七这才面容一肃,道:“你要我说真话不难,先得保证饶我一命。”

  铁胆金丸余振飞哈哈大笑道:“你要老夫如何保证?”

  神偷吴七侧头吟思了片刻道:“你先对天起毒誓,老夫才信得过你。”

  铁胆金丸余振飞冷笑中,起了一个死于自己铁胆之下的誓言。

  神偷吴七这才正正经经地道:“大檀丸制药于数百年前,要非有特别保存之法,怕不早就药力消失,成了无用之物,也就值不得江湖上重视了。”一出口便是大道理,不由铁胆金丸余振飞不相信。

  神偷吴七暗笑了一声,接道:“因此,大檀丸制成之后,便用千年蟾蜍胆膜,裹在外层保存药力,不致外泄,这就是无香无味的原因。你要不相信,尽可马上试验!”

  铁胆金丸余振飞道:“如何试验法?”

  神偷吴七冷笑一声,道:“你连这种简单的试法都想不出,还走什么江湖,称什么英雄?”

  铁胆金丸余振飞文的不行,只好又来武的,瞪目一吼道:“你要不将话说清楚,便莫怪老夫收回誓言了。”

  神偷吴七不屑地道:“你真笨得不知道用一根针,刺一个小洞,让药味透出来么。”他怕刺了洞走了药味,便听信了神偷吴七的话,不再刺洞了。

  因为刺洞乃是举手之劳,谅神偷吴七决不敢再说谎话,自讨苦吃。

  铁胆金丸余振飞志得意满的收好大檀丸,却从自己怀中取出另一颗黄色小金丸,暗弹指力,压开一条裂缝,甩在神偷吴七身边,阴笑道:“老夫要让你死得痛快,便算不得铁胆金丸了!”

  仰天一声长笑,飞身而去。

  那黄色金丸忽的炸裂开来,冒出一股黄烟。

  神偷吴七失望的厉叫一声道:“好恶贼,老夫死也要迫你的魂!”

  铁英奇一招“神龙吸水”,以深厚无比的内力,消去神偷外掷之力,把那提篮忽的吸到手中。

  这一手,只看得郭氏母子,张大了口,以为铁英奇在变戏法,半天回不过气来。

  铁英奇提篮到手,也懒得去追他们,伸手向提篮里摸去,抓出一把破布来,脸色一变,忙将篮内破布全部倒出,仔细找一番,篮中那有什么大檀丸,气得大喝一声道:“老偷儿施了手法,我们上了他的当了!”

  郭氏母子非常歉疚的同时低下了头。

  铁英奇叹了一口气,道:“贤母子无须难过,这不能怪你们,而是我经验大差,疏忽所致,现在请二位速往少林暂避一时,我要追他们去了。”晃身施开身法,追出屋外。

  这时,已是夜幕低垂,加以云层密布,掩去了星月的光辉,城外一片黑漆漆的不辩路径。

  铁英奇浮光掠影身法纵是佳妙,无奈追错了方向,竟是一无所获。

  他离开少林寺到现在,已是超过了一个时辰,再要半个时辰找不着神偷吴七,讨回“大檀丸”,只怕就难以挽回百灵仙子苏梅苓的劫数了。

  他尽其所能的展开全身功力,围着莆田城四周转起圈圈来,由近而远,一圈一圈向外扩张。

  当他搜到神偷吴七倒卧的竹林边缘时,正当神偷吴七吸入了铁胆金丸的黄色药丸的烟气,痛得五脏翻腾,苦不堪言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之声。

  铁英奇闻声闯入竹林之内,只见神偷吴七已被毒烟折磨得不成了形,铁英奇俯身展掌,贴在神偷吴七胸口“七坎”穴上,攻入一缕内力,当时便逼得神偷陡然一清。

  铁英奇见他神智清醒过来,急促的问道:“大檀丸那里去了!”他因见神偷吴七受了伤,意识到他的‘大檀丸’已经被人抢去了,是以有此一问。

  神偷吴七只说了一句:“我中了铁胆金丸的剧毒,已是活不成了。”头一侧,又失去了神智。

  他答非所问,却给铁英奇带来一线希望,身上有现成的“青空玉露丸”,正是清心的驱毒灵丹,当时毫不犹豫的给神偷吴七服了一粒“青空玉露丸”再加掌力一催,使药力加速行开,不过片刻时光,便解去了神偷吴七的体内剧毒,同时举掌拍开了神偷吴七的穴道。

  神偷吴七死里逃生,一见救他的人竟是生死之敌的铁英奇,不由羞愧得抬不起头来,久久长叹一声道:“少侠不念旧恶,救了老夫一命,真叫老夫无法自容。”

  铁英奇见他说得真诚,便不好意思疾言相对,笑了一笑,道:“在下时间宝贵,请告诉我铁胆金丸所行方向,我要去把‘大檀丸’追回来,迟则恐怕救不回我那朋友的生命了!”

  神偷吴七脸上的神色连变了好几次,正色道:“你那朋友,值得用‘大擅丸’去救她的生命。”

  铁英奇一怔道:“天下奇药原是应救人济世而生,‘大檀丸’既是救人之物,又何可惜之有,如果老丈身受重伤,非‘大檀丸’救治不可,而在下恰巧又有此药,在下也不会吝惜一颗‘大檀丸’而置老夫生死于不顾的。”

  此话说得音节锵然,一脸诚挚,绝不是违心之论。

  只听得神偷吴七一阵感愧,道:“少侠刚才是用什么药救了小老儿一命的?”

  铁英奇不善说谎,据实道:“在下用的是青空玉露丸。”

  神偷吴七见多识广,惊讶得大叫一声,道:“少侠,你说用朱心赤子张老前辈的‘青空玉露九’,救了小老儿一命?”他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铁英奇一笑取出玉瓶道:“如果老夫认为一颗药力不足,在下再送老夫一颗。”

  神偷吴七几曾遇见过这样大方的人,这只有使他更是内愧难安,那敢再生妄得之心,忙摇手道:“够了!够了!一颗老夫已是终生受用不尽,多谢少侠了。”

  要知青空玉露丸药力持久,人服一次,可保十年不受毒药之害,神偷吴七是以有此一说。

  铁英奇只急着追铁胆金丸余振飞,要回“大檀丸”,又急急的道:“请老夫告诉在下,铁胆金丸所行方向,在下感激不尽。”

  神偷吴七本就不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心中邪念有之,但对江湖义气,却是极为重视,其实他暗中图谋“大檀丸”也是受了一个朋友之托,为人帮忙的。

  当他身受铁英奇救命大恩之下,又见铁英奇如此磊落光明,不禁激发了他潜在的善念,当时说道:“少侠,不用去找铁胆金丸了!小老儿送你一颗‘大檀丸’就是。”

  铁英奇听了一愣,道:“你有几颗‘大檀丸’?”

  神偷吴七笑道:“七巧金莲之内,只有一颗大檀九,但到了小老儿手中之物,如非小老儿自愿,谁也莫想从我手中夺去,这是小老儿自愿,少侠拿去吧!”

  他伸手掩住右耳,运起内力一震,便从耳内跳出一团棉花,露出一颗红黄色的药丸。托在手中,送到铁英奇面前。

  铁英奇逐见如此意外之事,惊言之余,倒有点不敢领受了。

  要知,偷窃之术,讲究的是眼明手快,临机应变。顶着先鞭,尤为其中妙谛。

  所以一个以窃技名世的人,纵无需大才和智,但那心灵性巧,望风使舵的小才小智,势非高人一等不可。

  吴七号称天下神偷,其心性之巧,设想之周,自有其过人之处,才能独秀群伦,成为偷窃界的顶尖人物。

  他身为天下神偷,对天下各种奇珍异宝,在乎时便广为注意,收集不了不少资料,故对“大檀丸”的形状、重量、色泽、药味等都有极深入的研究。当然,如何开启“七巧金莲”之法,也是早就胸有成竹。

  至于,他如何能得到这些资料?那是属于他那一行中的“行中秘密”,就非笔者所能得知了。

  神偷吴七奉命配合铁胆金丸余振飞,前来莆田少林谋取“七巧金莲”时便已有了私心,预计安排了“偷龙换凤”办法,特制了一颗可以乱真的假大檀丸,准备连老魔头玄阴帝君都欺骗在内,将真的“大檀丸”据为己有。

  所以,在他得到“七巧金莲”后,便下手取得“大檀丸”,还故意告诉孙姥姥,将一颗假“大檀丸”,交她转递送回“万圣宫”,后来事情的变化,急转直下,他还假戏真做的为那假“大檀丸”出力卖命,以遮露瞒玄阴帝君的耳目,怎知自己个人落到铁胆金丸余振飞手里,因深知铁胆金丸余振飞也是黑道中的精怪,怕他对那假“大檀丸”生心,乃欲擒故纵的又表演了一场,使铁胆金丸确信得到了“大檀丸”,满意而去。

  只是铁胆金丸余振飞最后的一手杀招,事出意料之外,几乎他全盘皆输,连生命都丢掉了,这当然是因为他只有小才而无大智,不能彻底看透事理演进之故。

  现在,他深为铁英奇的泱泱气度所感化,又怕玄阴帝君的降罪处罚,所以,有了洗手归正的念头,于是善念复萌之后,真诚的献出了“大檀丸”。

  铁英奇犹疑未决之际,神偷吴七忽然打了一个哈哈道:“少侠胸襟如海,莫非对一个义愿改过的人还存有介心么?”

  铁英奇被说得玉面红红道:“那里话!那里话,在下只因这大檀丸得来太容易,是以……”双手接过大檀丸。

  神偷吴七微微一笑,道:“少侠认为这颗大檀丸得来容易么?铁胆金灵丸余振飞差不多要了小老儿的老命,都还得不到哩!”

  铁英奇一阵感激道:“老夫真是特惠晚辈了。”

  神偷吴七正色道:“少侠急人之难,不计自身得失,点破了小老儿数十年的迷津恶梦,要非少使有这种大德化人的风范,老儿只怕仍然沉迷邪恶,难以回头,在小老儿看来,少侠之得到这颗大檀丸委实不容易哩!”

  铁英奇谦抑的,连道:“老夫言重了,晚辈不敢当,晚辈不敢当!”他心急百灵仙子苏梅苓安危,接着便抱拳一揖道:“晚辈多承德惠,永志不忘,就此告辞了!”疾展身形,飞身出了竹林。

  神偷吴七忽然大叫道:“少侠慢行,可愿携带小老儿则个?”追了上去。

  铁英奇飞行极速,已经离开竹林十数丈外,闻声身形一顿,等到神偷吴七追上,才并肩向少林寺奔去。

  奔行间,神偷吴七说明了他心意,他因立心向善,已是“万圣宫”中的生死敌人,愿为铁英奇奔走效劳,以赎罪。

  铁英奇自有一种识人的直觉,深以此老百出肺腑,将来必是自己一个大好的帮手,便接纳了他的诚意,并互相一握手,建立了友谊。

  神偷吴七心仪铁英奇人品武功,是他以晚辈自居,自觉当之有愧,受之难安,又坚持铁英奇改了称呼,以忘年平辈论交。

  二人身法都快,不过片刻时间,便赶到了少林寺。

  一片若大的丛林,在夜色笼罩之下,显得非常沉郁静寂。

  寺内一片黑沉沉,看不见一丝灯火,使人心理上有着重压般的不舒畅。

  二人身形在寺郊松柏道上一现身,从黑暗里忽然响出一声:“阿弥陀佛,”一左一右纵出四个灰衣和尚。

  原来少林寺经铁胆金丸一扰,已是全寺戒备,加了埋伏暗卡。

  铁英奇不待那和尚开口,先就朗声发话道:“在下铁英奇,找回大檀丸了!”

  四个和尚一见来人果是铁英奇,都是合什当胸,道:“铁掌门人!请!”

  铁英奇轻车熟路,便带着神偷吴七直奔百灵仙子苏梅苓养息的小禅房。

  房外也有五位智字辈大和尚戒备着,一脸忧容,显得心情甚是沉重。见了铁英奇也只摇头苦笑,没有高兴的表示,直到他仍看到铁英奇身后的神偷吴七时,才异口同声的惊容陡现道:“少侠,带来了吴大侠,谅必有所得了!”

  铁英奇只是一点头,少林五大长老,已是欢容满面,把铁英奇拥入房中。

  这时,百灵仙子苏梅苓气息微弱,已完全昏迷过去了,三苦神尼和少林主持方丈智光大师默然坐在一旁。

  铁英奇一现身,他们二人霍的站起,同声道:“少侠此行如何?”

  铁英奇一脸高兴道:“幸不辱命!”伸手将大檀丸交给少林主持方丈智光大师。自己却跑到百灵仙子苏梅苓身边,去探她的脉息。

  铁英奇找回大“大檀丸”不马上喂给百灵仙子苏梅苓服用,而交给少林主持大师智光大师,这是为人光明,尊重少林主持大师的关系。

  因为“大檀丸”乃是少林的奇药,虽说少林主持已有将“大檀丸”送给苏梅苓服用之言在先,但在礼貌上,他仍应交少林寺,由少林主持方丈亲自赐服才对。

  而少林主持方丈和五大护法长老,更是内心感佩。

  少林寺的“大檀丸”,由少林和尚亲手送人,这是少林寺的光荣和尊严,这份失去的容颜,从铁英奇手中挣回了,叫他怎不心悦诚服铁英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少林主持方丈智光大师双手微颤的捧着“大檀丸”,亲手纳入百灵仙子苏梅苓口中,退后三步,领导身后五大护法师弟,口中低声的念起经文来。

  铁英奇盘膝坐在苏梅苓床边,双手平举齐胸,默运“行健”神功,只见从他手中心,射出一股微带赤红色的气体,透掌而出,象天际灵蛇一般,钻入百灵仙子苏梅苓鼻中不见。

  这是铁英奇觉得自己连番给百灵仙子苏梅苓带来苦难,内愧于心,要借这催动“大檀丸”药力之便,不惜耗费自己真内无力,用体内三味真火,施展“溶筋化骨改体”大法,使百灵仙子苏梅苓一病复起后,判若二人,功力挤入第一流顶尖高手之列,以减心中歉疚。

  这种“溶筋化骨改体”大法,百世难得一人练成,而施功之人,非具百年修为,无法施展。

  照铁英奇修习“行健”神功的时日来说,他绝不可有此成就,但读友当记得,他曾因天龙五常之助,服食四种绝世难觅的奇药,有此四种奇药助长,使他修为超过了常人百年之功。

  房中,六个少林和尚和神偷吴七,对铁英奇此举,因为不知其中奥秘,并无惊讶之容,只有三苦神尼乃是行家之中的行家,她因出世较早、年在百龄以上,对于铁英奇表现的这种功,先是一片迷惘,一待想通以后,又有说不出的激动和惊讶,不知朱心赤子张老前辈的绝世神功,怎会让铁英奇学得了。

  不过顿饭时光,“大檀丸”药力早生奇效,医好了百灵仙子苏梅苓,而铁英奇仍是施功不懈,直到又过了三个时辰,他已是全身皆湿,满头雾气,才发出一声长啸,霍地收掌游身,在禅房之内闪身飞舞起来。

  百灵仙子苏梅苓悠悠醒来,张目叫了一声:“英哥哥,我怎会完全好了?”

  铁英奇身形一敛,满面春风,不但毫无疲态,神情反而更见清明,站在苏梅苓身边,叫了一声:“苓妹妹……”百感交集,再也说不出话了。

  百灵仙子苏梅苓病势一好,众人不便再在少林寺内留居,当晚便由少林寺主持方丈在寺外准备了四合独院,请他们暂住。

  铁英奇和百灵仙子苏梅苓自有说不完的话,各倾相思。

  三苦神尼和神偷吴七不便干扰他们,各去打坐调息。

  万灵仙子苏梅苓虽是重伤初愈,但因被铁英奇“溶筋化骨改体”大法,改变了体质,功力倍增,精神旺盛,毫无倦容。

  铁英奇也已用“行健”神功,在少林寺满屋飞行之际,调息复了原。

  二人这一谈,不觉就谈到天色大明,已是第二天了。

  原来,百灵仙子苏梅苓弄巧反拙,中了妖女秋兰反间之计,逼走了铁英奇,万般自悔伤心之下,由乃父祖陪送,投入三苦神尼门下,痛定思痛,性气大变,刻苦用起功来,三苦神尼爱徒心切,及欲把她造成一个顶尖高手,于是想起了南海潮音洞的至交好友止水师太的镇洞之宝阴阳双钰,因该露具有调龙虎,凝真力,助长速成的奇效,所以带了苏梅苓前往潮音洞借阴阳双钰,加快苏梅苓功力的精进。

  碰巧她们也发现了铁胆金丸等人的鬼祟行为,在三苦神尼指使下,苏梅苓出奇制胜的唬得了“七巧金莲”,想不到因为受了一掌之危,不但得回了英哥哥,而且还因祸得福,功力倍增,用不着再往潮音洞去借助止水师太的阴阳双钰了。

  铁英奇也把自己所遭遇的事,告诉了百灵仙子苏梅苓。

  当他说起自己祖父和长白老人,心如神尼,无影神风等四人,都成了“万圣宫”的四大堂主时,更是忧心如炽惶惑难安。

  百灵仙子苏梅苓跟随过幻影神翁,深悉幻影神翁的鬼伎俩,尽量宽慰铁英奇,要他相信四位老人家的品德,绝不会做那厚颜无耻之事。

  可是铁英奇因亲自见过无影神风简金祥和长白老人苏圣北的行为,心中那个疙瘩,总是驱除不去,羞愤之心,毫未消灭。

  这时,三苦神尼和神偷吴七也走进来,加入了推考。

  由于“万圣宫”易主之事,发生不久,尚未普遍传入江湖,神尼对于四位老人当了“万圣官”堂主之事,也是无从置喙,不敢妄议。遂笑对神偷吴七道:“这事只有请吴施主多多指教了!”

  神偷吴七是“万圣宫”易主后,才被玄阴帝君网罗进去的,对于宫中之事,所知也极有限,但却把玄阴帝君的身份来历告诉了他们。

  同时,也证实了擎天玉柱等四人,确已在“万圣宫”当了堂主。

  此外,神偷吴七又告诉他们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玄阴帝君派了不少高手分头谋取各大门派及世间的重宝奇珍。用意则不知何在?

  第二个消息:是玄阴帝君已经公然下令,要把天龙派纳入“万圣宫”旗下。

  第一个消息,玄阴帝用心莫测,虽觉着可怕,但也无从为力,无法去止住那种狂澜之势。

  第二消息,才真的使铁英奇惊悸欲绝,如果祖父擎天玉柱居心要将天龙派并入“万圣宫”,自己的处境,便极为尴尬,无从应付了。

  正当铁英奇焦思苦虑,想不出对策之际,忽然,门外由少林寺僧带进了郭氏母子。

  母子二人在城内朋友家中躲了一夜,天亮以后,路上行人多了,估量着孙姥姥是胆大包天,也不敢随便向他们下手,这才匆匆赶来。

  大家听了他们母子的说明,确实赞佩了几句。

  铁英奇因为心中有事,眉峰紧锁,脸上神情极不开朗。对郭氏母子,也就疏忽了招待。

  郭大娘女中丈夫,对此没有当作一回事。

  倒是郭筠小小年纪,自尊心特别强,以为铁英奇故意冷落他们母子,大是生气,扯了乃母一下衣角,道:“妈!铁相公已经得回了大檀丸,孙姥姥等人大约再也不敢在这一带出现了,我们回去吧!”

  郭大娘道:“如果他们晚上来找我们的麻烦呢?我们怎么办呢?”

  郭筠正色道:“妈!生死有命,我们能够仰仗人家一辈子么?”

  郭大娘紧紧握着郭筠的手,想制止他的胡言乱语,那郭筠意气极盛,又叫了一声:“妈!”委屈得流下了一串晶莹的泪珠。

  铁英奇只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想到郭氏母子对他有了不快。

  三苦神尼和神偷吴七虽看出了郭氏母子情形有些不对,但想不出,他们是为了什么原因。

  只有鬼灵精百灵仙子苏梅苓,一见郭氏说话时,眼睛老是落在铁英奇身上,便料出郭筠不快的原因,全在铁英奇身上。

  她也是一个毫无顾忌,心直口快的明朗人,当时清脆的一笑,道:“英哥哥,你得罪了人哩!”

  铁英奇莫明其妙的一愣道:“什么?”

  百灵仙子苏梅苓道:“郭小弟生气要走哩!”

  铁英奇这才会过意来,是自己冷落了他们母子,非常不安的向大娘一拱手道:“在下因心有疑难未决,不是有意冷落贤母子,务请见谅。”

  郭大娘连忙还礼道:“少侠太客气了,小妇人如何敢当,小儿幼稚,也请少侠不要介怀。”

  接着,百灵仙子苏梅苓又把铁英奇心中作难之事,向郭氏母子解说一番,郭氏这才自愧的又向铁英奇道歉。算是真的释怀了,马上人又活泼起来,有说有笑,道:“铁叔叔,我给你出一个主意好么?”他大胆的自己改了称呼。

  郭大娘忙喝止道:“筠儿,你懂得了什么?谁要你出什么主意!”

  郭筠问了一闪大眼睛道:“筠儿只是要向铁叔叔提醒一句话!”

  郭大娘又要阻止他,却被铁英奇抢先笑道:“赤子之心,最为贵,请大娘让他说了吧!”

  郭筠道:“妈!你不是常说:明是非,便能安心么?”一顿,又道:“铁叔叔,你明不明是非?”

  全室为之一愕。

  蓦地,铁英奇一掌拍在桌子上,吓得大家一怔,只听铁英奇神色肃然道:“为造福人群,我铁英奇大义灭亲,在所不计。”

  显然,他已决定了他要走的路了。

  三苦神尼合掌当胸,念了一声“阿弥托佛”道:“铁少侠大义凛然,贫尼至为敬佩,少不得奉陪少侠前往淮阴一行了。”

  神偷吴七也是兴冲冲的道:“老偷儿愿充马前小卒!”

  自然,更少不得百灵仙子苏梅苓。

  铁英奇以极沉重的心情,谢了他们,便请少林主持方丈代为照料郭氏母子,自己和三苦神尼等人,日夜兼程,奔回淮阴。

  由于从福建莆田奔淮阴,路途遥远。行程当然非止一日。

  天龙派归并“万圣宫”之事,在隔建听来,虽是一个奇特的消息。

  其实,在中原武林中,已是家喻户晓,人人都知道的大新闻了。

  旁人正静观这事件的发展!

  也有人不屑一顾地道:“这就是武林垃圾的归宿!”

  这个消息传到淮阴“武林第一家”天龙派时,正是天龙群雄为忘我禅师在“万圣宫”成仁,铁英奇跑得不知去向的事,又伤心又恐慌的时候。

  流言刚刚传到天龙派,那知第二天,“万圣宫”的正式通知和一封擎天玉柱铁铮的手谕也送到了天龙派。

  规定他们在五日之内准备好恭迎万圣宫的特使的仪典。

  今日的天龙派,虽还没有恢复过去的声势和武林地位,但由于流落各方弟子的闻风归来,已是颇有复新气象。

  忘我禅师的死讯先带给了他们凄风苦雨的沉重心情。

  “万圣宫”的正式通知,更使刚有新生活泼之气的天龙派,又隐入了悲云惨雾,惶惑不安的境地里。

  这时,恢复了旧观的天龙派神堂内,聚集了天龙派十代弟子中的六位老人。

  居中而坐的,是铁英奇的慈母叶秀玲,她因为是掌门人的生母,虽是入门最迟,却被大家尊敬坐了首位。

  余外的五人,便是辟地手汪镇北,三绝手李镇东,迅雷手关镇西,闪电手胡镇南,五柳先生林茂森。

  辟地手汪镇北手中拿着“万圣宫”要天龙派并入“万圣宫”,正式通知。

  叶秀玲手里拿着擎天玉柱铁铮写给她的手谕。

  他们可以毫不考虑“万圣宫”那份令人恼怒的通知,可是对于擎天玉柱铁铮的手谕,却不得不予重视。

  擎天玉拄铁铮原是天龙派第九代掌门人,又是其中五人的直系尊长。他的手谕,在他们的直觉里,只有一句话可以说:“遵从!绝对的遵从!”

  以一个天龙弟子而言,这是不容许他们丝毫犹豫踌躇的。

  这时,叶秀玲以颤抖的声音,对擎天玉柱铁铮的手谕,作第三次朗诵了:“字谕秀玲贤媳知悉:余以颓老隐世之身,惊闻本派弟子,近二十年来,饱受各大门派欺凌折辱,疾首痛心,莫此为甚,回忆四十年前余以义胆铁剑,不顾生命,消弭武林浩劫于无形,拯天下苍生于水火,是有今日武林之兴盛气象,彼等不知感恩图报本派于万一,而竟负义凌辱本派若斯,诚为令人扼腕而三叹也。

  玄阴帝君为余忘年契友,今以济世救人宏旨,抱拯弱扶倾大义,出掌‘万圣宫’,请余出山,就任青龙堂堂主之职,余深感世道炎凉,非奋发图强,无以振我天龙派于既倒,是以乐之助,已就斯职矣。 成仇的可能。

  房门外不时传入脚步声,很可能是店伙在走动,店中长住的旅客不多,该走的都走了。

  她不想外出走动,对门外的脚步声也不在意。

  正在胡思乱想,房门传出砰然巨震,很可能被人踹了一脚,或者打了一拳。

  她从床上跳起来,第一个反应是将剑插妥在腰带上。

  “小子,限你们日落之前,滚出本城远离疆界,不然就埋葬了你们。”门外传来打雷似的叫阵声,然后又是一声巨响,脚步声匆匆离去。

  来示威警告,窥伺的人要来硬的了。

  拔闩拉开房门抢出,她讶然止步。

  一个粗壮如牛的人,正被一个身材修长,气概不凡的中年人,扣住握了匕首的手反扭,正向的她房门前一步步退。

  显然那个粗壮如牛的人,拔匕首行凶,反而被制住了,被迫向她的房门退。

  “谁授意你来踢门警告的?”中年人沉声问,左手制住大汉握匕的右手脉门,左手五指如钩,扣住大汉的咽喉,在他的房门口止步。

  如果扣喉的五指一收一拉,死定了。

  “不……不要多管闲事,阁……下……”大汉惊怖中仍然嘴上强硬:“出门人最好……”

  “闭嘴!”中年人沉叱:“谁派你来的?你的咽喉练成铁喉功吗?”

  五指徐收,大汉张大着嘴挣扎,一收一放,大汉吃足了苦头,痛得浑身发抖,闭气的滋味不好受。

  “是……是桑……桑大爷的主……意。”大汉不敢不屈服:“本城不……不欢迎这……这两个人,警告他们不……不许在本城生事,不……不然……”

  “不然怎样?”

  “如果对付不了,就……就由官府接……接手处理,把他们弄……弄到死囚牢去……”

  “你回去告诉那个什么桑大爷。”中年人放了大汉,把大汉摔跌出丈外:“叫他躲远一点,以免受到屠家灭门的报应,少管外地人的事,他有家有小,犯得着用全家的性命冒险?滚!下次一定毙了你们。”

  大汉狼狈地爬起,抱头鼠窜而走。

  “放心啦!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了。”中年人向她挥手善意地笑笑,泰然转身走了。

  “这人是何来路?”她满腹疑云想不通:“他似乎知道我的事,会不会是伏魔剑客的朋友?”

  她知道桑大爷是何人物,莅境的当天,伏魔剑客便将本城的强龙人物,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她心中明白,伏魔剑客在寿州没有朋友。

  她也没有朋友,不认识寿州任何一个人,不会有人平空助她一臂之力,这位中年人怎么可能知道她的事?

  她一时有前往搭讪道谢的念头,但再一想只好作罢。

  在旅店向陌生的男旅客的搭讪,真需要有过人的勇气,她并非真的男人,提不起勇气是正常的反应。

  中年人的客房,在这进院子的最末端,但从门缝中向外窥伺,可看到杨琼瑶这间客房外面的动静,难怪大汉踢门示警的举动,被中年人看到及时堵住跑不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各处都有人走动,谁监视谁各自心中有数。淮南老店似乎成了牛鬼蛇神的活动中心,明桩暗桩各展神通。

  伏魔剑客与杨琼瑶,明暗间已成为风暴中心。

  客店是公众活动的场所,店伙计不可能禁止旅客以外的人进出,对店内所发生的事故,该不该过问自有分寸,车船店脚牙都是机伶鬼。

  姑娘房外发生冲突,店伙们识趣地避免在附近出现,因此这座客院活动的人,减少一半以上,似乎突然寂静下来了,走的人也轻手轻脚,显得有点鬼鬼祟祟。

  中年人的客房外,出现三个人,脚下无声无息,悄然到了房门外,房内的人,不可能听到他们的足音,堵住了房门互相打手式,用手式传递行动信号。

  一把腰刀两匕首出鞘,将有所行动了。

  挟了腰刀的人,刚想起腿踢门,房门却恰好倏然而开,显然三人的举动,皆在房内人的意料中,不等毁门干脆开门迎客。

  中年人站在房中央,冷然屹立虎目炯炯,手中有一把连鞘剑,外露的冷森气势十分慑人。

  “进来吧!干什么的?”中年人沉声质问:“你们最好给我满意的解释,我江湖客顾大同,不是不上道不讲理的人,但也不是省油灯。”

  房内景物一览无遗,只有一个人,三比一,在窄小的屋内动手相搏,人多稳操胜算。

  等于是亮了名号,三大汉脸色一变。

  江湖客顾大同,一个亦邪亦正名气不小的怪杰,武功深不可测,地方豪强碰上这种亦正亦邪的名人,还真怀有相当程度的畏惧,敬鬼神而远之大吉大利。

  “原来你与伏魔剑客是一伙的,分开走相互掩护令人莫测高深。”为首的大汉警觉地入房,腰刀随时准备挥出:“那位大剑客一到本地,就迫不及待兴风作浪,不久前声势汹汹,闯入寿春老店耀武扬威。阁下,你们到底为何而来?月华曹娇值得你们如此劳师动众吗?”

  “你们看出多少可疑征候了?”江湖客脸上有难测的阴笑:“闭上眼睛掩住耳朵,滚出城找地方凉快去。从现在开始,不许你们多管闲事,赶快滚回去告诉桑大爷,咱们这些过江的强龙,不是他这条蛟所能应付得了的,置身事外是唯一保命的良方。”

  “你们……”

  “或者,桑大爷最好改变态度,和咱们合作,供给咱们所要的消息。”江湖客逐渐增加压力:“桑大爷并不蠢,咱们光临贵地,所要办的事,与贵地的人并无利害冲突,与贵地的人无关。如果他死要面子,认为咱们侵犯了他地方豪霸的权威,不知自量强出头干预,后果不问可知,叫他小心脑袋,哼!”

  江湖客等于是承认与伏魔剑客并肩站的人,明分暗合的同伴。

  “月华曹娇是大爷的朋友……”大汉硬着头皮说。

  “去你娘的!你睁着眼睛说谎。”江湖客大声斥责:“那浪女狼狈逃来贵地,向你们要求托庇,这是江湖朋友众所周知的规矩,其中不涉及过命交情。身为地主的人,可以权衡利害,选择有利的行动,取舍权着眼于量力而为,不要与失败者并肩站。老兄,明白在下的意思吗?”

  “好,我明白,我将向桑大爷据实禀告。”大汉终于不敢冒险动手,有意退走。

  “别忘了向他陈明利害。”江湖客当然知道不能再加压力,发生冲突将对尔后的行动不利:“劝他置身事外,对彼此都有好处,咱们办事以各方圆满为旨,如非必要,不想扮过江的强龙。压你们这些地头蛇,并不能增加咱们多少威望。”

  “如何取舍,得由桑大爷作主。在下当然会陈明利害,咱们走着瞧。”大汉向同伴打手式,徐徐后退:“老实说,你们并非真的强龙,咱们与比你们更高明的人打过交首。真要大动干戈,咱们会用各式各样的手段和你们了断,你们将发现,寿州不是任何人皆可撒野的地方。”

  三人退出房外,气冲冲地大踏步走了。

  寿州不算是通都大邑,地方势力主宰了一切。

  一些天下级的过江强龙,在大都会可以耀武扬威,因为大都会有不少天下级的高手名宿往来频繁。

  而且高手名宿相互之间多少各怀成见,各有利害冲突,像一盘散沙,不可能结合成一般有力的组合,不可能有统一指挥,各行其是各展神通,一言不合便自行了断你死我活,谁强谁是胜家。

  地方豪霸正好相反,本地的牛鬼蛇神全在有效控制下,一有风吹草动,集中全力众志成城,外来的势力绝难立足,再结合官方的力量稳可将撒野的过江强龙埋葬掉。因此说:强龙不压地头蛇。

  当然,地头蛇也不敢轻易开罪强龙,一旦碰上那些凶神恶煞,那就得大办丧事了,即使能把强龙埋葬掉,所付出的代价将极为惨重。

  总之,强龙与地头蛇之间,习惯性地保持表面上的客气和敬畏,都不希望撕破脸大动干戈,两败俱伤毕竟不是好事。

  桑大爷并不怎么在乎一个伏魔剑客,三两个高手名宿,成不了大事,他有充裕的人物对付这位大剑客。

  当然他心中有数,不想付出重大的代价,只要不损害到他的利益威望,可以容忍的压力有多大,他会仔细加以衡量,如非必要,不希望与这位大剑客大动干戈。

  他以为月华曹娇只是江湖一流人物,伏魔剑客不至于自贬身价将月华曹娇列为目标。

  事实证明他料错了,伏魔剑客竟然找上了月华曹娇。

  伏魔剑客目下只有两个人,他应付得了。

  可是,伏魔剑客另有同伴,同伴到底来了多少,还无法迅速地查出,后续赶来的又有些什么人物?谁也不知道。

  江湖客也是天下级的超等高手,真才实学与江湖身价,与伏魔剑客相当,又是一条强龙;这是说,他突然增加一倍强敌。

  如果再有人陆续明暗间赶到,强敌会增加多少倍?十倍?二十倍?他不敢想。

  三大汉走了之后,不再派人前来侦伺了。

  躲在房中歇息的杨琼瑶,对外面的动静一无所知,一切皆由伏魔剑客作主安排,供给消息策定计划,用不着她操心。

  当然,她并不知道伏魔剑客另有朋友,躲在暗处策应,伏魔剑客显然无意告诉她其中秘辛。

  游湖的兴趣,已被伏魔剑客的挑衅所打消,月华曹娇不再提游放马湖的事,和文斌在她的房中品茗聊天,似乎心有灵犀,都在等候变化。

  二人口中暂且不提伏魔剑客的事,心中都在等候后续的情势发展,

  伏魔剑客不是省油灯,不会就此罢手的,仓猝间交手落在下风有损颜面影响声威,怎肯就此甘休!迟早会前来讨回公道的。

  杨琼瑶也可能不甘心,一定会随同伏魔剑客前来作进一步了解。

  杨琼瑶当时的神情变化,文斌看得真切,那种惊讶羞急惶恐的神情,令他心弦为之动容。

  但他必须强迫自己,把往日相处的情怀抛至脑后,他自己的事已经处理因难,无暇兼顾个人情感上的问题了。

  “你从湖广来,急急忙忙绕道走寿州,一定有了困难。”文斌轻抚着她的发髻,在她耳畔低语:“告诉我,你在湖广发生了些什么事?为朋友分忧是道义,何况我们已是亲密的朋友,我愿为你分忧,困难多一个人承担,活得也轻松些,是吗?

  他必须不着痕迹地,突破月华曹娇的心防,套出行刺王吏目的秘辛,找出主谋人的底细来。

  经过亲密的接触,月华曹娇已经把他看成亲密的伴侣,耳鬓厮磨手眼温存百无禁忌,整个胴体偎在他怀中,在他的轻抚紧拥中快要迷失了。

  “于虹,我不要你介入我的是非中。”月华曹娇并没有完全迷失,思路甚至更清晰些,捉住他温润的大手,按在火热的粉颊上轻抚:“不瞒你说,连我也不知道到底何处出了差错。”

  “说嘛!也许我可以替你找出问题所在来。”

  “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月华曹娇终于吐露一点讯息:“一些同道在湖广发了财,我和孔姐蓦然心动,也想到湖广碰碰运气。上个月才到武昌,本来毫无门路,最后由两个颇为神秘的同道,引见一个自称姓李的人,要我们去杀一个公门败类,花红是一千两银子。就这样,我们去了。”

  “结果……”

  “结果几乎丢掉性命,碰上了可怕的人物。”月华曹娇不由自主打冷战,叹了一口气:“结果,立即受到更为神秘的人追杀,只好见机溜之大吉。总算够机灵,运气也不错,能逃出河南湖广地境,这辈子我不会再经过这两处地方。”

  “委托的人姓李,李什么?”

  “你也相信?我就不相信他真的姓李。”月华曹娇苦笑:“要不是我和孔姐身上的盘缠快告罄,才不会接这笔买卖呢?那姓李的有两位同伴,会面处在蛇山的北麓树林,洽商时他们如有不同意见,就避至远处自行商量。他们不知道我练了两成天耳通秘术,我有一次的确听到他们之间的一些对话。”

  “内容是什么?”

  “那位留了山羊胡的同伴,曾经向姓李的说:公羊兄,咱们召集人手已来不及了,远水救不了近火,火迫眉睫,必须立即解决,一千两银子绝对值得。原来他们坚持只给五百两银子,后来给一千成交的。”

  “公羊兄……公羊兄……”文斌自言自语。

  “在和我们当面洽商时,那两名同伴皆称他为李兄,所以我敢肯定。他们的姓名全都是假的。”月华曹娇没留意他脸上的神色变化,事实上也看不到脸面:“再就是他们所供给的消息,仅说那位公门败类,只会一些普通拳棒。结果,却是武功并不比我们双娇差多少的高手,如果我们只去一个人,很可能反而送掉性命。”

  “娇娇。”文斌突然问:“你肯定偷听到的称呼没有错?”

  “错不了的,于虹。”月华曹娇说:“相距仅十余步,他们的声音并不太低,我相信我的耳力和偷听的技巧,我可以专注地听到特定的声音和方向控制。你是说……”

  “那姓李的叫公羊兄?”

  “是呀!江湖上出人头地的高手名宿,姓公羊的人不多,雄所称的同道,当然指侠义人士,鼠窃口中的同道,也就是专指小偷。

  所以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一个侠义英雄,决不可能把一个采花大盗称为同道。

  月华曹娇是江湖浪女,江湖人士几乎众所周知,浪人浪女不但在男女情欲上不检点,也为非作歹无所不为,如果将其列入邪道,其实并不贴切。

  有时候,这些浪人浪女,也会做出一些令人称道的好事。比方说,向强梁挑战敲诈勒索,一个侠义英雄,不见得敢向强梁挑战叫阵。

  月华曹娇知道自己浪女的身分,江湖朋友也众所周知,真没有几个正道人士和她打交道。但文斌敢和她亲近,所以不可能是正道人士,因此她把文斌看成同道,至少也希望是同道。

  伏魔剑客就是正道人士,文斌等于是向正道人士挑战,当然是她的同道啦,是同道才能志同道合,走在一起天经地义。

  “要查出真相,必须回到武昌府城去查。”文斌故意忽略话题,顾左右而言他,其实他必须回避同道的话题:“第一步,我带你去找三绝剑客公羊雄。”

  “什么?你疯了?”月华曹娇几乎要跳起来,大惊小怪:“我好不容易逃出天罗,你要我又去投入地网?我告诉你,提起武昌我都会做噩梦,这辈子我决不会再踏入湖广一步半步,天下大得很呢!何处不可快活逍遥?别提这件事好不好?我认了。”

  “要消除灾祸,唯一可行的是把灾祸的根苗掘出来。你听我说……”

  “不听不听不听。”月华曹娇倚在他怀中,扭着小腰肢撒娇:“我再也不要想这件事,一提起我就会做噩梦。我承认我不是真不怕死的女强人,能活下去是最愉快的事,尤其是有你在身边,我非常怕死。再踏入湖广,我一定死。”

  “娇娇,你现在仍然活在时时可生不测的凶险中,不如冒险彻底挖除祸根殃苗。”

  “至少凶险仍远。”月华曹娇坚持不吐露内情:“伏魔剑客找麻烦,算不了凶险,这在闯荡江湖的人来说,这是一种小意外,在天下任何地方都会发生,平常得很。即使那位大剑客恼羞成怒,也不敢拔剑行凶,他如果胆敢不顾一切,我寿州的朋友,一定可以将他送上法场。”

  “他会在夜间行凶,或者在无人目击处拔剑。”

  “我不会笨得让他有行凶的机会……”

  拍门声震耳,拍得甚急。

  文斌警觉地将她扶起,沉着地到了房门旁,打出要她启门的手式,在门旁戒备。

  她轻轻拉开门闩闪在一旁,用脚将门拨开,假使门外的人用暗器攻击,绝对伤不到她的。

  “曹姑娘,准备走!”门外站着两名大汉,无意入房,为首的大汉语声急促,又道:“行囊不必拾掇,自有人前来善后携走,快!”

  “怎么一回事?你是……”她一怔,从门后闪出急问,她并不认识这两个人。

  “那个住在淮南老店的伏魔剑客,另有同伴秘密陆续抵达,将对你不利,必须及早离开。”

  “他真敢在这里撒野?”

  “可能的。桑大爷已经查出,他确是冲你而来,来的人真不少,已经露面的有江湖客顾大同。等到他们的人到齐,布下天罗地网,想撤走摆脱他们,就不是易事了。在下奉命先带姑娘找地方安顿,再耽搁就来不及了,很可能派来监视的人,已到了左近啦!快!快走!”

  “这……这天杀的混蛋,怎么可能冲我而来?罢了!这就走。我这儿还有一位朋友……”

  “我知道,是帮你阻挡伏魔剑客的姓于旅客,一起走吧!要争取时间。”

  她心中大急,拉了文斌的手奔出房外,她并没留意文斌的神色反应,更没看到文斌脸上泛起的一丝冷笑。两大汉也急于离去,领先急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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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周易研究会 邵伟华 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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