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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翎-->圣剑飞霜-->第二十三章 罹祸
第二十三章 罹祸

  他又伸手入囊,这一回摸到那两枚得自太阳谷的“小还丹”,便取了出来,手指轻轻捏住,却下不了决心捏碎吞服。

  他晓得若果真是“小还丹”的话.不但可以疗治他这种内伤,连刚刚断气的人也可以救活。可是这两颗药丸如果是毒药的话,他死掉不要紧,只怕日后还得被三公他们耻笑一辈子。故此他直到如今,还不敢吞服。

  他正在踌躇之时,对面突然升起一个苍老但甚是响亮的声音,道:“你捏着的是什么药?”

  皇甫维骇了一跳,要知他乃是练有“天视地听”之术的人,可是在这条地道之中,过了这么久还看不见一点东西,虽说是与功力减弱大有关系,不过他仍然要比平常人的目力敏锐许多倍。而对方相隔这么远,居然瞧得见自己手中捏着的是药丸,这等眼力,无疑又属天下第一。

  他先不回答对方问话,缓缓道:“尊驾是什么人?”那苍老响亮的声音又响起来,道:“你手中是什么药丸?”

  他们互不相让,抢着问话,变成双方都答非所问。

  皇甫维微晒道:“我如果知道这是什么药,那就好啦——-”

  对方低哼一声,道:“这话怎说?”

  皇甫维道:“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黑暗中一片寂然,生似那人业已离去。皇甫维用足耳力,听不到丝毫动静,当下迅速忖道:“此人武功之高,举止之怪,真令人莫测高深!目下他不过来动手,我应该趁这机会赶紧服药,以便治疗伤势,恢复功力!不然的话,眼前这个怪人就足以制我死命,如果那风火二重查到此处,也是非死不可之局!”

  陡然间他感到有点不对,疾然缩手背后,一阵微风从他前面拂过。如果不是他缩手得快,手中捏着的药丸就被那黑暗中的怪人夺去。

  他运足目力瞧去,只见三尺外有道人影,只有自己盘膝而坐时那么高。皇甫维深深感到震骇,暗忖对方如果不是也像自己坐在地上的话,这等高度,当真是罕见罕闻的侏儒。

  转念之际,突然一阵微风袭到胸前。皇甫维出手拂去,五指拂中对方手臂,但觉坚逾钢铁,疾忙变化手法,翻腕舒掌,五指如钩,一下子就扣住对方手掌。

  对方似是有意任他扣住手掌,待他扣实之后,才缓缓运功向他胸口边去。

  皇甫维连忙运集内力抵拒,可是对方掌势重如山岳,继续缓慢而坚定地向他胸口压到。

  他连推几下,不但没有推开敌人手掌,还几乎因用力过度,咯出鲜血。

  一会工夫,对方手掌已压到他胸口。由于他的后背抵住石壁,无法往后退闪。登时变成刑架上的囚犯一般,黑暗中已散发出他喘息之声。

  幸而对方掌势及时停住,不然的话,皇甫维立时得被对方那只重如山岳无法抗拒的铁掌压碎胸骨,伤毁内脏而死!

  这时双方相隔只有三尺,皇甫维好像能感到对方呼吸的气息。但他目下胸口受压,血气上涌,双眼金星飞舞,根本无法凝神瞧看对方长相。

  黑暗中只听对方发出苍老沉劲的声音,道:“我要夺你手中丹药,易如反掌。但我生性执拗,你最好乖乖说出那药的名称!”

  皇甫维虽在生死关头,仍然保持镇定,此时心念一转,缓缓道:“你目下虽然能予取予求,但我纵然身死当场,也不会对你服气!”

  对方应声道:“你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之人罢了,服气与否,我不在乎!”

  皇甫维万想不到对方居然不受激,只好冷笑一声,拒绝再开口说话。

  慕地感到胸口压力加重,顿时心跳加速,热血腾涌,当真难受已极。

  对方突然噫了一声,道:“你已被我掌力震伤内脏,但目了居然尚能禁受得住。这等成就,已不是寻常人可以望其项背……”

  他说话之际,掌上压力并未减轻。是以皇甫维仍然十分难受,于是懒得回答。

  对面那个怪人接着道:“你面貌之俊美,也是我平生仅见。但这还不足为奇,最奇的是……”

  皇甫维在万分难过之下,好奇之心犹在,这时见对方住目不说,忍不住挣扎问道:“最奇的是什么?”

  对方缓缓道:“最奇的是你极似我多年前相识的一个人,晤,甚至武功手法也很像。嘿,我真是老糊涂啦,怎的没有想起他呢!”

  皇甫维已经明白对方说得的是谁,因为这话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不过他仍然不愿意被对方诈出真话,勉强挣扎着道:“谁?我像哪一个?”

  对方掌上压力稍稍放松,皇甫维得而喘息数下,心中突然泛生感激之情。当然他不是真的感激对方松级压力的恩德,而是觉得自己今日一定无法幸免逃生,因而在死前多忍受痛苦实在不必要。对方忽然减轻压力,无论如何暂时都值得快活感谢。

  对方似是陷在沉思之中,过了良久,仍然没有声息。

  皇甫维喘息了一会,胸中感到舒服得多,这时,便能够运集功力聚拢眼神向对面瞧去。

  眼前的形象逐渐清楚一点,起初只是一团黑影,但现在却隐隐看出是个须发皆白,四散披垂的老人。这个老人也是像他一样盘膝坐在地上,所以才显示得出奇的矮。黑暗中虽然瞧不清他的相貌,可是从轮廓看来,必是相貌堂堂之土。

  还有就是这个披发老人身上衣服破碎褴褛,与其说他身上穿的是衣服,倒不如说是一些破布片挂在身上。

  他一点也猜不出这个奇怪的老人在转什么念头,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这个长发老人在多年前必定是武林高手,曾经见过自己的义父,甚且可能受过义父迫辱,所以印象深刻。或者那就是他躲匿在这条阴暗潮湿的地道内的缘故。

  他又想到这老人如果在此间匿居多年,难道说太阳谷的日公舒涛从不进来,而另一边的出口处乃是太阳谷、冷月山庄及天星坞三地接壤的边界,也就是三公老巢内的重地,无疑会有三家好手时时巡逻,这个老人如果是在那几座山谷中找寻食物的话,怎能多年来都不被他发现踪迹。

  因此,除非这个老人匿居此地,乃是日公舒涛所知悉,并且每日送食物给他,不然的话,断难不被发觉他多年匿居于此。

  假使日公舒涛已知道这个老人在此,也就显示出此举何等秘密。因而可以据此推测出这个老人身份来历必定不同凡响,所以日公舒涛才不敢让人家知道,日公舒涛惟一惧怕的人就是义父,这人隐迹诡秘,如果是为了避免义父发现,那他一定就是义父对头!

  他左思右想时,陡然间记起早先风火二童出手夹攻自己之际,那一套对法神奇奥妙之极,其中只有有限的几招乃是日公舒涛绝学,其余的手法家数,有部分可以确定是少林派无上心法。起先他只认为乃是日公舒涛博彩诸家之长,创下这一路刀法,但目下回想时,突然联系到这个老人身上。

  他震惊地望着这个长发老人,正要设词开口,忽然听到对方发出一阵磨牙切齿之声。

  皇甫维耸耸肩,改变了差一点出口的说话,道:“你老人家可是想起多年前的恨事。”

  那长发老人嘿嘿冷笑一声,道:“不错……”话声中充满怨愤之意。

  长发老人接着道:“还有就是我想不到经过多年之后,居然能和一个人面对面提起此事!”

  皇甫维耸耸肩,道:“你老可是要取我性命?”

  长发老人道:“这个自然,但你先把两颗丹药都交给我再说!”

  皇甫维不再反抗,默然把那两粒“小还丹”递过去,然后道:“你要这丹药干什么?”

  长发老人冷冷道:‘你不要管,还有你背上的长剑!”

  皇甫维解下来,递了过去。那长发老人双目望着他,一边伸手接剑。剑一入手,突然失惊地低头瞧着,接着掣厂出来,黑暗闪起一道霜光寒芒。

  皇甫维看出这个长发老人实在不同凡响,那柄圣剑一入手,便从此剑重量上发觉不是寻常之物,可知他在数十年前,必是在武林中享有盛名之士。

  长发老人随手挥舞圣剑,幻起一片耀眼光华。

  那长发老人把圣剑反来复去地看了一回,道:“如果我老眼不花,这辆剑应该是心池圣女用以降魔的随身利器!”

  皇甫维道:“不错,你老人家见过圣女么?”

  长发老人沉默了一会,轻轻叹息一声,道:“我自然见过,你反正不能生离此地,告诉你也无妨,我目下虽有几个心愿,但第一个心愿,就是想再见她一面,也就是说,只要能够再见她一面,死亦瞑目!”

  皇甫维道:“你这心愿不难达到,她不久就会到天星坞去……”

  长发老人霍然动容,伸手抓住他的臂膀,连连摇撼,道:“这话可是当真?你听谁说的?”

  皇甫维道:“星公冷央告诉我的,大概不假!”

  长发老人发出数声子笑,似是欣喜,又似是不安,接着道:“可是你看,我这一身衣服都破碎了,怎好出去与她相见?”

  皇甫维道:“不错,这样子有点不好意思。你老最好设法换套衣服,再理一理须发……”

  长发老人呆了半晌,颓然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不能见她,我不能见她……”

  皇甫维本想说人生无几,再不出去见她的话,只怕岁月不居,老死此地。但话到口边,忽然不忍使他太过绝望,便改口道:“如果不是时候的话,迟些日子也无妨碍,反正心池圣女已在江湖上露面,不难找到。”

  长发老人道:“你可曾见过她么?这把圣划是浊她赠你使用?”

  皇甫维道:“在下自然见过她,但此剑却不她手中得到,而是由少林寺无心长者处取得。”

  长发老人征了一阵,道:“我有许多话要问个明白,你先告诉我,心池圣女现下可是黄老不堪了?”

  皇甫维道:“不,跟二十年前没有什么分别!”

  长发老人迷惑道:“你在二十年前已见过她?”

  皇甫维道:“我一共才几岁?怎能在二十年前见到她,只因我看见过无心长老亲笔描绘的圣女像,那是在二十年前,圣女在宣布‘一皇’已经退出江湖之时,无心长老画下她的肖像!”

  长发老人道:“我没有参加那次盛会,其时我已经从武林中隐姓埋名了一段时间!她现在还像以前那么美丽圣洁么?武林中人对她评论如何?”

  皇甫维道。“天下武林之人因她制服一皇的功劳,至今对她仍然万分敬仰!”

  长发老人道:“好极了,好极了。这样说来,‘一皇’皇甫孤对我说的话并不可靠!”

  皇甫维正要开口询问,那长发老人又接着道:“少林无心长老和我是熟人,还有无意长老,你都见过他们么?”

  皇甫维道:“我都见过,并且对他们的近况,知之甚捻!如果你老和他们有关系的话,有些消息你老一定感到万分关切!不过,你要问在下的话很多,在下只想反问你老一件事!”

  长发老人沉吟一下,道:“你想知道什么事,尽管发问,反正你活不了多久!”

  皇甫维微微一笑,道:“我不懂你老为何一定要取我性命!这且不会管他,就请你老把昔年‘一皇’所说的话告诉我……”

  长发老人点点头,道:“你和‘一皇’大概有密切关系无疑,我适才故意提起他,一方面固然是实情如此,其次,我也想藉此测验你是否与他有很深渊源!”

  皇甫维道:“你老没有猜错,‘一皇’就是我的义父!”

  长发老人讶叫道:一不可能,不可能……你的样子长得跟他昔年一模一样!只比他年青一些!依我猜想,你一定是他的亲生儿子!”

  皇甫维道:“信不信由你,虽然我的姓也是皇甫,单名维,可是事实上我自己也晓得,我是个孤儿,自幼由我义父收养而已!”

  长发老人不由得不信,只因皇甫维神情口气,诚挚坦白得宛如天真无邪的孩童一般。

  “好吧,就算你是他的义子,当年你义父曾经对我说,心池圣女已经与他发生不寻常的关系。其时我深信不疑,因此这二十多年来,都感到痛苦万分……”

  皇甫维闭口不语,他虽是知道圣女的确曾被义父所征服,占有了她的肉体。但他本人却对圣女存有一种说不出的敬爱感情,所以他不愿向任何揭穿她的隐秘,以致她圣洁之名被损。

  长发老人道:“你的问题我已答复,现在轮到你说啦!”

  皇甫维道:“关于无心长老和无意长老二人,我先从无意大师说起,他目下已经投身在三公麾下!当然外人还没有一个知悉此事!”

  长发老人突然一掌掴在他的面颊上,怒声道:“胡说,他是少林寺地位绝隆的人物,怎肯投靠三公?”

  皇甫维生气道:“算了,我不说啦!”

  长发老人发了一会脾气,却又亟欲知道其它的事,缓缓道:“对不起,请恕我一时冲动侮辱了你/

  皇甫维想不到这个一把年纪的老人,居然低首道歉认错,顿时消了怒气,道:“既是这样,我就说下去……”

  他想了一下,道:“无意大师曾经参加鬼医向公度炼药之事,结果被鬼医向公度所愚,单单把鬼医向公度功力增强。之后,他和鬼医向公度为了对抗三公,联合在一起,但最后不知如何反而变成了三公那边的人,反过来暗中与圣女作对!我亲自和他交手数次之多,后来的一次他虽是用人皮面具假扮别人,可是却瞒不了我……”

  长发老人阖起双目,似是极力思索此事。

  皇甫维接着道:“至于无心长老的消息却更加不幸,他已经去世啦!”

  长发老人身体一震,沉声道:“他怎么死的?”

  皇甫维道:“他们虽然听说我义父已经去世,可是仍然闯入地下石室之内,启棺验看……”

  长发老人道:“这个自然,如果不是亲眼见得,谁肯相信!你义父可是真的死了?”

  皇甫维道:“他……他当时并未真死……”

  “怎么样?谁都晓得‘一皇’智谋如海,超世绝俗,哪可轻易相信!”

  事实上当时的情形,乃是这皇甫维也以为义父业已去世,后来才发现不是,其间一点也没有故布疑阵之意,但这一番经过长得无从解释!

  皇甫维只耸耸肩,道:“那一次他绝对不是假装,信不信由你。同时我义父他身罹重病,多年来离不开床榻,是以其时并不在石棺内。那具石宫乃是机关的枢纽,一旦掀动,地道中就顿时火势大作。少林寺无心大师,四岳掌门及一干武林高手进人之后,果真触动机关,地道中均被烈焰填满……”

  那长发老人冷哼一声,道:“这些高手们通通葬送在烈火之中,是也不是?”

  皇甫维道:“没有一个被火烧死,可不是我义父布置的机关不行,而是心地圣女恰恰赶到,打开地道入口,救活了众人性命,单单那少林寺无心大师,却被人在黑暗中暗杀身死!”

  长发老人眼中射出洞惆寒光,道:“凶手是谁?”

  皇甫维道:“江湖中都传说是我下的毒手,但我自己当然晓得不是真的!而且,只有我晓得谁是凶手!”

  长发老人道:“你可有意思说给我听听?”

  “这有何不可?凶手就是少林三老之一的无意大师!虽然当时无意大师不在地道之内,但后来我发现那个山精关炎生竟是无意大师假扮,这才醒悟杀死无心大师的人,就是他的师弟!”

  那长发老人听了这种骇人听闻的话之后,居然并不露出一点讶骏之容。

  皇甫维谈谈道:“我早就知道你不会相信,算我没有说过这话就是!”

  长发老人道:“空穴来风,其来有自。你既作这等指证,必有前因后果。请问你第一次见到无意大师是在何处?经过情形如何?”

  皇甫维道:“在嵩山山路上,那时我刚好从少林寺出来……”

  长发老人仰天笑道:“原来你衔恨于心,无怪要指他是凶手了!这样说来,你虽是‘一皇’的传人,仍然敌不住少林寺三老……”

  皇甫维剑眉一挑,道:“他用暗算手段伤人,哪里值得骄傲?当时我初入江湖,毫无经验。兼且久闻少林寺三老威名,怎想得到他突然出手?嘿,嘿,若果是现在的话,只要我治愈身上伤势,就算三老一齐上来,也难动我一根汗毛!”

  长发老人冷笑道:“我本来要取你性命,但你这么一说,我倒要考虑考虑……”他突然后退,迅即隐入黑暗之中。

  隔了一会,那个长发老人又奔回来,这次一直奔到皇甫维面前停住脚步。皇甫维淡淡道:“你决定了没有?”

  长发老人道:“早就决定啦,这颗小还丹还给你!”

  皇甫维接住丹药,征了一下,道:“你是什么意思?”

  长发老人道:“笨蛋,我把小还丹还给你,就是让你治愈内伤,也就是暂不杀死你的意思!”

  皇甫维道:“这小还丹行么?我是刚刚得到手的!”

  长发老人道:“这小还丹药力不逊于少林寺的大檀丸,当世之中,只比心池圣女的‘净心丹’略逊一筹。你眼下之后,担保你在半个时辰之内澈底痊愈!老实告诉你,我走火入魔之后,双腿瘫痪多年.同时内力也不能源源发出,是以早先每击你一掌,就得喘息好久!但刚才我服了一丸,目下已经全部恢复正常……”’

  皇甫维恍然道:“怪不得你奔来跑去,敢情是试一试刚刚恢复的脚力!这样说来,我竟是有恩于你啦……”说时,捏碎蜡壳,服下壳内药丸。

  片刻间但觉胸腹间一片炙热,过了一阵,全身舒适异常,赶紧调元运气,助那药力运行。大约静坐了半个时辰,才睁开双眼。

  他睁眼后第一点不同之处就是目力敏锐异常,两丈之内,都可看得清楚,第二是体内真气内力,均能调运自如,比之当日尚未受伤以前还要精纯得多。

  接着他发现那个长发老人,满面愁容地站立在他前面,不禁大为惊奇,道:“是什么事情使你这等难过?”

  长发老人道:“我本想等你功力恢复之后,我们到那山谷内动手,你赢了自然不必说,若是输了,我就杀死你,替无心长老报仇!”

  皇甫维道:“这主意不错,你老武功虽是奇高,但我也不是好斗的。这有什么不对?”

  长发老人叹口气,道:“可是自你提醒我说,由于那一丸小还丹之故而有恩于我以后,我再三思量此事,发觉这话不假,因此我怎能做那忘思负义取你性命之事?”

  皇甫维晒道:“其实以我看来,你敢跟我动手,已经算你胆量不小。至于我的生死,无庸挂怀!”

  长发老人冷笑道:“好,好,你死了可别怪我,走,那边山谷内寂静无人,正好施展!”

  老人当先驰去,皇甫维紧紧跟着。但见这条石砌的地道竟然长达三里。之后,地道就变得崎岖简陋,忽而宽阔,忽而狭窄,可见得乃是天然山洞。大约又走了七八里之远,便见到天光射入。

  他们跃登洞外,只见身在一片斜坡之上。下面是座宽广山谷,绿草如自,花卉无数,风景甚是幽美。

  谷底有一片平坦广阔的草坪,两人奔到草坪中停住。长发老人突然仰天清啸,声如鸾凤。跟着四面传来回声,甚是悦耳。

  他转头望住皇甫维,道:“我已有十多年不曾这等自由自在地奔走长啸,此刻心中甚是高兴。你如果不想动手,尽管明说!”

  皇甫维淡淡一笑,道:“不行,今日我们非动手不可!”

  长发老人愣了一下,仰天长叹一声,道:“好,好,我佛慈悲,弟子今日被迫犯成,实是情不得已……”

  皇甫维道:“原来你是佛门弟子,怪不得婆婆妈妈的,我可要出手啦!”

  长发老人神色一敛,宛如渊亭岳峙。皇甫维表面上依然十分从容洒落,踏步迫近,左掌轻飘飘拂了出去。长发老人发掌迎劈,掌势威猛之极,宛如雷霆迅击。

  皇甫维五指上劲气绵绵发出,与对方那股狂飚一触,顿时有如五把极是锋利的小烬四场战斗。贺白发首先发难,“黑风闪杀掌”既毒又狠;连连绵绵叁十六掌,掌掌带着一股黑气,几乎要笼罩半间厅堂。

  龚天下仍旧没半点表情望着窗外,像是遥遥祝福那对重遨天地的翻天鸟。

  他完全没动……不仅没出手,连闪避也没有!

  藏大小姐心底一丝莫名抽动,几乎就要出手解围的刹那,她同时难以相信的看到一个奇异的情景。

  维摩大犬!

  这只琥珀大狗弹身跃起,连汪吼声都不发的跃入贺白发掌风之中。只见它在半空中翻拗变化,全身柔软得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更惊人的是,这维摩大犬前爪硬是能和贺白发“黑风闪杀掌”相对硬碰,而后两腿还可乘空连踢。

  匪夷所思!

  堂堂魔教一名长老,竟被一条大犬逼得左支右绌,不过片刻功夫,那贺白发已连退了七、八步!

  藏雪儿在惊疑中看了龚天下一眼,只觉得这个男人早已料到维摩大犬足以轻易应付似的,完全没半点担心表情。

  “看来华严寺那位学心老住持可不是寻常出家众……。”

  藏大小姐心底头轻轻一声喟叹:“天下奇人异士之多,恐怕远远超出爷爷秘录的‘神武别册’……。”

  “神武别册”是她爷爷藏别悟秘密写下的武林榜,为了避免与银步川“武林典诰”冲突,一直是暗论不布。这别册不分江湖正邪,单纯以客观的武学造诣排名。就以连续数年荣登武状元的宣任运而言,在“神武别册”中也只是排名第九!

  眼前,夏小泪显然不耐贺白发被一只大狗逼得狼狈,斥喝声道:“带毛畜牲,别想在老娘面前撒野……。”话声之中,便是连使叁记“人间非常指”!

  这门武学据传来自长白山异人文罗衣所创,当年曾经以这门指法打穿长白冻岩四十八洞,取出含藏在里头的“地珍人参宝”,并且以此宝聚集了上千条千年人参,一夕成为关外首富。

  夏小泪虽然只习得其中二十四指法,使用出来也足以在一厅堂内如入寒窖,但见白烟喷射,所过之处地上恍彷留下冰魄。

  那维摩大犬似乎兴起,在寒气中益发抖擞精神,只见得它一身琥珀黄毛贲张,四足在空中踏冰烟如踩阶梯,斗然凌空四转,一拉长脖子便咬向夏小泪咽喉!

  这速度之快,身形变化之奇,夏小泪根本连回手阻挡的机会也没有。当下,立身在后的须归不得不出手相救,用得是一柄黑剑!

  须归的黑剑,在江湖中鼎鼎有名。人称:黑剑映天,人须归地。

  这柄黑剑是用十二种金属冶炼,并且是以当年战国时代徐夫人的千层叠方式打造而成。自古以来,众人皆知此种冶剑极刚极猛,相传仅有荆轲曾拗断过一次!

  须归黑剑彷如晴空暗电,一探便直指维摩大犬咽喉!那狗儿也不闪身,脖子一转一扭,由原本咬向夏小泪喉咙的大嘴,喀!便咬住须归那柄黑剑刀锋。

  也许维摩大犬事出突然,也许夏小泪挡在身前,只见维摩沉身弓背,竟硬生生将须归手中黑剑给拉脱掌中,一丢扔到龚天下跟前!

  此际,已不是“惊人”二字可以形容。

  前叁战打完,维摩大犬以一敌叁,大获全胜!未料这狗儿似乎意有未尽,转身便朝冯断语攻来。

  这位当年文华殿大学士苦笑一声,掌中檀木纸扇已是使出“满城风雨”、“阳关叁叠”、“童孙未解”叁式,一气呵成绵绵不绝。

  藏雪儿在旁看了也不禁暗自赞许,这个冯断语不愧是学养俱佳的大学士,这叁招皆出自宋朝大诗人范成大(一○二六至一一九叁)名句;而且攻守之间用力圆融,并无殂杀对方之意!

  维摩大犬似乎也对此人较有好感,只是虚晃几下,乘个空门以后腿轻踢冯断语右肩,便是落回龚天下跟前。

  前后四战,魔教四大长老显然灰头土脸,别说他们四人傻楞当场,就是上百名在厅堂内原本想要围攻的魔教教众也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如何动作。

  双方正僵持间,那四大长老互相使了眼色暗自计量,蓦底外头传来阵阵呼叫。

  “少教主回来了……。少教主回来了……。”

  “请少教主为老教主复仇……。”

  宗王师一大步跨进了聚义厅,刹那已立身在龚天下面前。两人眼光四目交接,视线相迫之处,彷如有千种气机回汤,不过是短短须臾,已经压逼着周遭人喘不过气来。

  蓦底,气海一阵鼓动,在两人之间的身侧,是咱们唐大公子也插了一脚进来。叁个人呈现了一种似稳定又带有不安的气息。

  “两位如果真是要较量一番,哥哥我也不反对!”

  唐状元清了清喉咙,想个辞儿开口:“不过以两位有那么点像高手,是不是可以在避免伤及无辜的情况下,就请移步到外头,也好施展拳脚?”

  这话相当合理!

  宗王师二话不说,也不见转身,双眼仍旧盯着龚天下,便是倒退窜出。这头,龚天下和他之间彷如彼此有一条线绳拉扯似的,亦步亦趋。双方几乎维持相同距离,倏忽间一同到了户外。

  当下,满厅堂里英雄好汉全挤了出去。

  这一战,绝对会在武林史上留名!

  “武林典诰”武状元会战魔教少教主,不仅是当今江湖中年轻一代最神秘、最负盛名的两人交手,而且关系着魔教在武林中的兴亡之战!

  唐凝风少爷露出一抹奇特的笑意,很潇的随着众人跨步出厅。身旁,藏大美人缓缓移步跟随,柔声道:“唐状元,方才脸上神情似乎别有含意?”

  “原来藏大小姐这么注意在下?”

  唐公子一脸嘻皮,吃吃笑着:“难得一见这精彩场面,当然打从心底乐啦!”

  藏雪儿柔柔浅笑,道:“唐状元外表游戏人间,雪儿反而觉得公子内在心眼澄明,觉观自在。”

  唐凝风咯咯笑了两声也不知是何意,随口答道:“本公子忙着去当比武证人,有话咱们稍后再来品茶闲谈……。”话声一落,一个跨步已经到了龚天下和宗王师身侧,呵呵呵拉开嗓子笑着,朝双方道:“现在先说好,是点到为止,还是生死相搏?”

  龚天下没有出声,只是如同虚空般望着宗王师,眼光像是看穿对方的身躯眺望远远的后方。

  宗王师则目光深邃,幽远广大如同将龚天下全部摄纳在双眼之中。他也是一语不发,深沉得令人难以捉摸!

  “既然两位都没有意见……。”

  唐大公子清了清嗓子,自个儿道:“那只好由哥哥我定下规矩……双方以十招见胜负!如果未分轩轾,今天暂且休兵,养精蓄锐明日再战?!”

  龚天下没有回答,宗王师也默不作声。斗然间,风起!双方同时出手!

  不,不是出手,而是移动身形,极快之间已各自变换了七个位置,虚虚实实之间,简直像是下棋。更奇特的是,龚天下的双手仍旧是自在下垂,毫无运功起掌的准备;而对面的宗王师则两臂抱胸,桀骜不驯中蛮不在乎!

  “移形之中可见气机流转……。”

  藏雪儿柔声自语:“虚实探测可以知对方内力运行心法……。”

  足利贝姬咯得清脆一笑,挪了两步到藏大美人身旁,道:“雪儿姑娘,你瞧这一战如何?”

  “龚郎一定赢!”龙大捕帅冷冷插话。声音坚定的有如天经地义!

  藏雪儿微微一笑,柔声回足利贝姬:“足利公主,恐怕这一战赢的不是他们两人……。”足利大美人可瞪大了眼睛,娇笑问着:“看来藏大小姐别有见地罗?”

  “兵王!”龙征不知是否有意无意和藏雪儿较量心思,冷冷又插话道:“那个羽墨应该混迹在人群中,或者躲在暗处观察他们的武功心法。”

  “百武转试,一兵迫杀!”这正是兵王系统惯用的手法。不断侦测“目标”的境界和极限,寻找出一击必杀的杀技!

  藏雪儿双眉轻蹙,微叹道:“兵王羽墨的‘目标’好像是龚状元……。”

  从数日前在长安大城里种种迹象,绝对有可能。

  龙征双眉冷冷一挑,哼声沉沉道:“他敢?!”

  这说话间,场中的龚天下和宗王师蓦底双双振臂出拳;两人四拳,直挺挺硬生生对击。轰!

  刹时尘土带雪狂卷,一忽儿便笼没两人身影。

  会场立刻由惊呼声中陷入一片死寂,偏斜的夕阳映着聚义厅飞檐铜瓦一片蕴光。那激扬尘雪被反射着,呈现了某种庄严的金黄。

  蓦底,在尘雪之中传来唐大公子咯咯笑声,边道:“好,两位第一招挺有水准,请继续……。”

  众人只见慢慢平静的尘雪中,龚天下和宗王师已然各自回复了原来不羁与不驯的姿势,相互对峙着。刹那,不过才看清人影面貌,双方斗然又各自单足立身弹腿飞踢!

  哗啦,就见着两人脚掌互击的瞬间,那方才落地未尽的尘雪又翻滚涌起,眨眼间又将场中叁人淹没。

  “雪儿姑娘,这件事儿真奇怪……。”

  足利贝姬轻轻皱眉,低声道着:“中原武林中,这是第一次有人瞧见龚状元出手出脚和人对打?”

  藏大小姐沉吟须臾,回道:“的确,当时在寒舍以筷子打穿叁才神丐竹,以及后来承受他们叁人一击,从来未见龚公子和人正面交锋!”

  龙征俏脸一寒,回瞪身旁两个女人冷冷道:“你们意思是姓宗的小魔头,有足够份量让龚郎亲自出手?”

  藏雪儿垂眉像是在思索,忽然轻呀一声,浅笑柔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你想到了什么?”龙征想问,又有点不甘愿。

  藏大美人柔柔一笑,摇头不语。这会儿龙大捕帅脾气可上来了,一把扣住腰间龙头刀,冷哼:“本捕帅问话,你敢不答?”

  藏雪儿不用回答,因为聚义厅里被摔出了一个口喷狂血的人。

  贺白发!

  众人正全神贯注注视着龚天下和宗王师一战,斗然间贺白发长老被人扔进战圈尘雪之中,不禁纷纷错愕惊呼。

  大伙儿还来不及斥声怒问是谁下的手,耳里已听到咱们唐大公子边鼓掌边大笑,道:“好戏呀好戏,宗教主这手引君入真是高招!”

  宗教主?!

  众人当下惊喜交集,纷纷转头的转头,跳着身子的跳身子,全朝聚义厅门口望去。便是,宗无畏如地鸣雷动的大笑,威严震摄的声音道:“唐凝风不愧是武状元,老夫和龚兄弟心意相通,不着言语间用了这计引出叛徒,没想到唐公子一眼便已看穿!”

  宗无畏大步跨出聚义厅,那威严高猛的身躯一现,立即引得夸父山数千名魔教教众欢声雷动!

  足利大美人微微一楞,娇笑声中瞅着信步剌剌晃过来的唐大公子,道:“原来唐状元早就知道了?”

  唐凝风吃吃笑着,挺有那么点得意:“扶桑大美人,你想想宗王师这老小子从头到尾没有对他爹抚痛哭一番,像话吗?”

  他可是清了清喉头,又接道:“再说怎么可能弃爹亲遗体不顾,立即和龚天下便是一番死战?!”

  所以宗王师必然一眼已经看出他爹还活着。既然活着,这当中必有缘故。而唯一的理由是……引出叛徒!

  藏雪儿大美人柔声轻笑,莲步轻移靠近过来,道着:“所以唐公子方才离开聚义厅时才会有一种心知肚明的笑容?”

  “藏大小姐……,”唐凝风微微抱拳,故作小生状:“看来你后来也想通了其间关窍?”

  藏雪儿轻柔微笑,美绝不可方物,夕阳斜映着她近似透明的肤色泛着一抹光彩,微微一颔首:“雪儿心想,当时在聚义厅内,有谁可以内力压抑‘净心梵音’的功用?唐公子方才神秘笑意?龚状元从未出手与人对招硬打?这一路联想,心中有几分明白……。”藏大美人轻柔一笑,接道:“想来,当时是宗教主以内力压抑住雪儿‘净心梵音’的功用,以让教中叛徒在混乱中自以为有机可趁!”

  她在这厢柔声分析着,那端宗无畏似乎挺满意的颔首赞同,偶而偏脸看了一眼儿子,忍不住心中畅快起来,呵呵大笑道:“各位英雄侠女,我们且进厅内摆宴畅谈吧?”话锋一转,冷冷看了贺白发一眼,重哼道:“叛徒贺白发,老夫待你不薄,竟然为了庞动战的赏金想割下老夫人头?!”

  庞动战由东海跨攻夸父山前,曾经出了花红:谁有宗无畏人头,谁得赏金百万两!谁能帮助东海霸帝打垮魔教,谁也有赏金百万两。

  当然,如果再加上朝廷黄榜那一百万两白银,绝对是够一个人活好几辈子。

  魔教内部一定有叛徒,所以宗无畏受创的消息才会让庞动战认为有机可趁来攻打夸父山;也因为有叛徒,所以山下要舵灵宝县才会被东海霸帝瞬间击溃。

  只是人间事因缘难料,东海霸帝帮内一样有叛徒,而且是东海四天王联手想干掉他们主子庞动战!

  上千魔教教众正恨恨瞪视那只剩半条命的贺白发,忽然一阵火光冲天,有人大喊着:“藏宝阁失火了……。”

  鼎冷世绝对不是一个可以受辱而不报仇的女人。正明圣殿那番羞辱,无论如何也要从魔教手上讨回来;正何况她想要的“神龙顶上王”,绝对是要得到手。

  顺着藏雪儿帮她解开一部份穴道之力,鼎大小姐没用多少功夫便脱身自由。她很快就找到了人,也很快就问出“神龙顶上王”在藏宝阁的地下密室。

  江湖上流传着:鼎家九针,从实招来。

  那是指鼎九然鼎大先生不但医术天下无双,而且有一门独特“过穴震心”法;据说九支金针一插,对方脑袋便一阵轰轰大响陷入空白,人家问什么答什么,多大的秘密也藏不住。

  鼎冷世对这门功夫可是学得精!

  咱们这位大小姐什么珍宝都见多了,可是连闯叁关进入地下密室以后,还是傻了眼。这间密室极大,最少可以容纳两百人以上;但是那只“神龙顶上王”的骨架竟足足占据了一半空间。

  鼎冷世从入口阶梯下望,正巧可以见着这“神龙”的头盖骨。她上下估量了须臾,这“神龙顶上王”少说也有十来丈高,单是那块头盖骨可不比一个人小。

  这么大的“东西”怎么带着走?鼎大小姐皱眉思考了一番,心想:“反正本姑娘既然得不到,宗无畏你这老头也别想保有它!”

  鼎冷世一股怒气正好发在这藏宝阁,二话不说便打了火熠子加上她鼎家独门的“地火烧天丸”,忽儿间便将藏宝阁由地下密室一路冲天直烧这幢叁层的仿唐建。

  她可不管这里头有多少奇珍异宝,也不管那“神龙顶上王”过了数百年以后,是所谓二十世纪考古学最重要最难得的恐龙完整遗骸,只是这厢发让她乐得直拍手叫好!

  当然鼎冷世也不会是只逞匹夫之勇,瞧瞧魔教大队人马即将赶至,便是一个溜身往正明圣殿走,打算由秘道偷偷下山,让宗老头哑巴吃黄莲。

  正明圣殿前的奇门布阵对她而言不是问题,因为这阵法正是叁十多年前由她爹所改建,可熟得很。没料到的是,在这“花园”里左拐右转即将出阵刹那,斗然对面是柳破烟举抱着柳破天和座下轮椅一步跨进来。

  “啧、啧、啧……,”鼎冷世两臂抱胸,上下看了柳破天一眼后将目光转向柳破烟哼道:“柳大庄主何时成了人家仆?真是武林大异闻……。”

  柳破烟脸上倒无不豫之色,只是淡淡道:“鼎姑娘别来无恙?咱们各走各的,我进你出,井水不犯河水。”

  鼎冷世听得远端藏宝阁喧叫之声,心中暗忖此刻不宜久留,反正和姓柳的也没什么过节。一番计量,鼻孔哼出两道白气,便是迈步要出阵列。

  怪异的是,这一步跨出,却反而陷入迷雾阵中!

  鼎大小姐大吃一惊,耳里已响起一串尖锐嘶哑的嘲笑:“小姑娘不自量力,不知尊重前辈,就让你在这阵里困个叁天叁夜!哈哈哈……。你以为你爹鼎九然老家伙有什么了不起?这阵法我随便一改,管叫他也被困上一天一夜!嘻嘻嘻……。”

  鼎冷世一时惊恐交集,怒骂道:“废人,竟敢对我爹无礼……。”这一声骂完,倒也冷静了一下,随即喝道:“你怎么知道这阵法是我爹布置?”

  柳破天根本没有回答她这句问话,只是嘶哑着声音朝他胞兄道:“大哥,我们快去取‘神龙顶上王’的……。”

  后面的话语已经是飘渺难辨。鼎冷世听得前头,忍不住报复似的得意大笑:“拿什么?已经烧成灰了!”

  话声才停,柳破烟兄弟倏忽出现在眼前。

  “小女娃儿,你说什么?”柳破天在那张木轮椅上神情似乎相当激动,特大的那颗脑袋全被血管涨红。

  鼎冷世可得意了,直瞪着这个全身萎缩得只有童子大小躯体的柳破天,碎口嘲骂道:“废人,就是本姑娘放一把火烧它个干干净净,你能奈我如何?”

  柳破烟显然对鼎冷世这么喝骂他胞弟极为愤怒,立即轻放下柳破天,沉沉冷冷道:“好个泼辣娃子,老夫今天就叫你生不如死!”话毕,便是要挪步动手。

  倒是那柳破天在木轮椅上嘶声怪笑,尖锐着嗓音道:“大哥,不用跟这女娃计较,我已经在她身上下了七种奇毒,瞧瞧鼎老头能不能救得了!”

  鼎冷世双眉一挑,内息方才转动,立即觉受到腹部的大横、天枢、神阙叁穴,喉部廉泉及头顶上星穴位隐隐间似痛似麻,只要一运功呼吸,便慢慢扩大。她当下脸色大变,正是要破口大骂,那对柳家兄弟忽儿间又消失在这花园奇门阵里!

  ※※※

  魔教藏宝阁这场大火又快又急,忽儿间已像冲上云霄,和远方最后夕晖各自染红一片云天。

  冬天夕斜,已经可以见得转蓝的苍穹有几点孤星;狂焰飞卷中,份外在寒热交流的空气里,有种难以形容的对比。

  宗无畏昂然立身在大火之前,忽的放声大笑,道:“好大火,烧尽古今多少珍宝,真是难得一见!”

  龙征冷冷站在他后方丈许处,哼道:“这些都是朝廷重宝,你还不自刎以谢天下!”

  宗无畏慢慢转过身来,盯着龙征须臾,沉嘿道:“本教主已经得到今早在夸父山下一战的消息……。看来东海四天王已经被朱棣那个狗皇帝招收?嘿、嘿,居中拉线的就是你!”

  龙征剑眉微掀,英气逼人,冷冷回道:“本捕快顺便告诉你,贺白发早已归顺朝廷,是我叫他跟庞动战通风报信!让你们两个狗咬狗……。”

  “好大胆女娃子!”

  夏小泪怒喝道:“今天夸父山就是你暴身荒野之处!”

  龙大捕帅冷冷看了对方一眼,有种嘲讽的眼神,又将目光落向坐在地上以后爪搔耳的维摩大犬,一切尽在不言中。

  夏小泪当然知道人家意指的是方才被维摩大犬打败之事,不由得恼羞成怒,一个旋身便是连出七腿。

  龙征冷冷一笑,蓦地从右袖内滑出“象牙白剑”,极快速拍、拍、拍连七响,硬是以剑身连打了七下夏小泪脚底板!当场,让这位么魔教长老痛得两脚撑不住身子,软坐在地。

  这会儿大伙才看清楚,名闻天下龙征捕帅的“象牙白剑”……这柄御赐为尚方宝剑,原来是根像短棍般的杵形剑。

  这象牙显然是百年以上的老象遗物,否则质地不可能如此坚密,而且必然用过特殊的药水浸泡。不然以刚才双方如此强力的内力冲撞,早已碎裂数段!宗无畏双眼一睁,沉笑声道:“好个龙征,当今天下多少女子,能像你这么有胆识的不出叁个!”话声一顿,又沉缓道:“你想缉捕老夫好向朝廷邀功?嘿、嘿……,好!本教主今日不以众欺寡,就放你下山召集兵马攻上来。我正明教绝不畏战!”

  龙征冷冷一哼,昂首挑眉英气勃发,回道:“宗无畏……,本捕帅念你是个难得人材,圣上怜愍你忠心义胆,皇恩特别被及,若是能归顺朝廷不但既往不咎,而且加爵晋官!”

  “哈哈哈……,”宗无畏放声大笑,回哼道:“老夫顶天立地,岂会在乎世俗名利?”

  “既然顶天立地,何不为天下苍生多做点事?”龙征可半点也不退让:“死守夸父山不过是愚忠而已。当今圣上英明,百姓安和乐利,多起兵燹又有何益?”

  的确,永乐帝朱棣在位这几年算得上是国富民强。当年惠帝初即位便急着接受齐泰、黄子澄建议而削藩,以至引起了靖难之变(西元一叁九九年),其间是非十分难以论断。

  宗无畏脸色一沉,浓眉微掀喝道:“自古以来忠心义胆的英雄烈士,那一个贪生畏死!名不正,言不顺,以何治天下?”

  龙大捕帅脸上映着火光馀烬,昂然回视宗无畏,同样喝声道:“当今皇上也是太祖后人,宗教主就算不顾自己生死,又何必多伤及无辜?”

  宗无畏放声大笑,音出如地鸣震动人心:“龙征……,本教教众从不滥杀无辜,而且个个是为义舍身不惧生死。老夫念你也是豪义中人不加以留难,你走吧!”

  话声一落,右臂便是随手一挥。当下,龙征只觉一股骇人气机涌湃;她立即内息周转,硬生生将对方这股内力化没于无形。这须臾刹那,自己也惊出一身冷汗,没料到宗无畏身受内创,而功力仍然如此雄厚。

  宗无畏显然也为龙征能纹风不动而有点讶异赞赏,从鼻孔重重一哼,便别转过身不再理会。那龙大捕帅双拳一抱,道:“好,宗教主……,咱们后会有期!”

  龙征一个转身到了龚天下身前,淡淡道:“龚郎,我就在山下主帅军营中,希望你叁日内能下山来找我……。”

  龚天下面无表情,只是将目光投射在远方最后夕晖没尽处,像是自言自语:“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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