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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紫烟《剑情深》——第三十一章 群豪应约
第三十一章 群豪应约

  古秋萍说出水葬花素秋的情形时,声音有点便咽,眼圈有点湿润。

  陶芙挨到他的身边,突然伸手去摸摸他的脸颊道:“古大哥,你哭了,江湖上传言你是 个没有感情的人,可是这一年相处,我才觉得你是个感情很丰富的人,只是你的感情很悭 吝,很难付给一个人,花素秋以一死换到你这几滴眼泪,她该是最值得骄傲的一个人了。”

  说完这些话,她自己也哭了起来。

  这个盲眼的孤女,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

  可是古秋萍对她一直是冷漠的,而围绕在古秋萍身边的女孩子越来越多了,李小桃、武 林双英,现在又加上一个瑛姑。

  对其他的女孩子,陶芙并不在乎,李小桃不必说了,即使武林双英,在铜琶仙子林绰约 的冷眼旁观与衡量之下,仍然不及陶芙有一种楚楚可怜的神致,所以她一直充满了信心,直 到现在,瑛姑出现后,她虽然看不见,却已隐隐从其他人的反应上,体会到瑛姑那种灼人的 美艳,再加上他们早先的渊源,她深深为自己感到悲哀了。

  她这一哭,使得古秋萍很尴尬。

  瑛姑倒坦然无所动容。

  反而是李小桃有点不自然,尖利地道:“陶姑娘,花素秋是为了古大哥而死的,为她掉 几滴眼泪也是应该的,我不相信古大哥会对花素秋有什么感情,你这种说法简直是侮辱大 哥,至于你这一哭更没来由了,花素秋对你毫无半点好处,甚至还帮李光祖欺负过你,难道 你会为她伤心吗?”

  陶芙拙于言词,不知如何回答,也不知如何解释。

  罗秋远听得不顺耳,忍不住道:“师妹为什么不能为花素秋之死而伤心,她与三魔有着 血海深仇,凡是帮助我们打击三魔的人,她都一样地感激,除非是没心肝的人才会无动于 衷,你这种话是什么意思呢?”

  李小桃冷冷地道:“李光祖还是我的伯父,我跟天魔帮作对是冲着古大哥一个人,因此 我不必你们感激,如果我死了,我不稀罕你们为我掉眼泪。”

  罗秋远怒道:“我也不稀罕要你帮忙。”

  陶芙脸色一沉道:“师哥,你怎么能说这句话,对付天魔帮是我去求古大哥出来帮忙, 可没有求到你,你别跟我拉扯在一起,如果你要退出,没有人会挽留你,但你没有权决定谁 可以帮忙,谁不可以帮忙。”

  罗秋远急急道:“师妹,我是为你好,人家欺负你,我是你的师哥,怎么能不管呢?”

  陶芙冷冷地道:“师父只有我一个徒弟,我根本没有你这个师哥,只是为了师父与师伯 的关系,我才这样称呼你,我们之间还没有亲近得你可以管我的事。”

  罗秋远还要开口。

  林绰约已沉声道:“秋远,你可以闭口了,小芙说得不错,你没有权利拒绝李姑娘的帮 助呀。”

  古秋萍只得一叹道:“局势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了,纵然与天魔帮没有 私怨,也是出于义愤,我们应该不分彼此,群策群力,不管是冲着谁,既然加入了这个阵 营,大家就是一家人,别再闹意气了。”

  这番话说着罗秋远满脸通红,李小桃也低头不响了。瑛姑过来拉着陶芙的手,温婉地一 笑道:“陶姑娘,你错了。”

  陶芙微怔道:“我什么地方错了?”

  瑛姑笑道:“你说古大哥是个感情丰富的人,未免言之过早,他为花素秋之死而悲伤, 正如我埋葬崇应彪而落泪的心情一样,是一种内心的歉咎,并无感情的成分,我不是说古大 哥没有感情,但此时此地,他一心都在如何对付天魔帮上面,没有多余的感情可用在儿女之 私情上,不仅是古大哥如此,我们每一个人何尝不如此呢!”

  这番话语气温婉,意义却深长,陶芙羞愧地低下了头。

  铁板先生许君武对罗秋远道:“畜牲!你该看看人家陆小姐何等识大体,哪像你这样没 出息,行事说话,徒惹人厌,你若是再不加检点,我就要将你逐出门户了!”

  罗秋远脸色涨得发紫。

  林绰约用肘轻撞许君武,低声道:“够了,年轻人脸皮薄,你给他留点体面吧。”

  许君武却肃然道:“不!绰约!我认为这时候非给他一个当头棒喝不可,我以前也是一 样眼中只知有己,虽然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却也是徒负侠名,看了古老弟所表现的一切,我 才深知惭愧,古老弟的出身比我们尊贵多了,他却为了行侠,不惜自污名声,涉身黑道,然 而却没有一个人看不起他,这才是大丈夫立身之道!

  这小富牲跟过我学了一点皮毛的武功,居然就以侠义自居了,眼高于天,满腹私欲,到 现在为止,可曾做过一件让人尊敬的事!”

  钱斯民忙道:“许大侠不可如此说,令徒木椟镇豪勇斗三魔,胆气之豪足以名震天下, 可知后生可畏!”

  许君武叹道:“结果还不是失手被擒,连武功差点给废了,全仗古老弟给救了出来。”

  钱斯民笑道:“武林不以成败胜负论英雄,罗小侠敢挺身斗魔,比起那般腆颜事敌的家 伙不知高出多少倍,如王伯虎身为侠林领袖,尚且为邪魔所惑而失节。”

  晏小情道:“不能拿王伯虎来作比喻,此人心术不正,外貌仁义而内藏奸诈,以他对游 天香之所为,真是死有余辜。

  别的话都不必说了,古兄弟所订的金陵之约,倒是我们一个绝好的机会,但这一战关系 重大,纵然不求胜,也不能败落,否则人心更不易振作了,我们得好好计划……”

  古秋萍早已胸有成竹,但觉得用这个机会能够把话题岔开,冲淡一下适才不和的气氛倒 是件好事。

  于是装做很热心地把自己的腹案说了出来,供大家商讨。

  其实所谓商讨,只是让大家作一番了解而已。

  他在接待尤新贵时,早已把一切都计划妥当了,只等一项项地提出来,征求大家的意 见,略于增删而已。

  为了争取时间,他主张明天就出发首途金陵,估量三魔只能在期前赶到,早去虽不能做 什么布置,但至少能给三魔一个心理上的威胁,至于如何应战,他也计划妥当了。

  崇黑虎由他一个人对付,陆游仙与何兰仙夫妇联手共战刘光远,俞觉非单战马光前,瑛 姑挑战李光祖。

  钱斯同道:“古老弟独战崇黑虎相信没问题,此人既擅用毒,也只有古老弟能对付,凌 庄主伉俪双战刘光远也没问题,俞道长剑术卓绝,对马光前也够了,只是陆小姐一人对李光 祖恐怕太单弱了一点。”

  古秋萍叹道:“其实我们所恃的仅游仙谷中的一些剑术武学与一套七煞剑法而已,除了 崇黑虎那一战较易应付外,其他几场都很难说,尤其是俞道长对马光前那一战,此人练就了 天魔吼神功,必要时还得仗铁板铜琶两位帮助,以音制音,才有几分胜望,但就是瑛姑对李 光祖这一场,胜望最高,哆少也可以给他一点小创。”

  瑛姑道:“这是怎么说呢,难道他最差劲?”

  古秋萍笑道:“三魔各有所长,刘光远所知最博,功力却在伯仲间,但你胜李光祖却较 为容易。”

  瑛姑还要追问原因,古秋萍笑笑道:“我不便说,最好由线娘告诉你,她对李光祖了解 较深,也可以指点你如何攻其所短,只是你听后可不许骂我。”

  聂红线含笑将瑛姑拉到一边,叽叽喳喳了半天。

  瑛姑脸色果然红了,恨恨地瞪了古秋萍一眼,要不是他先打过招呼,瑛姑很可能会骂出 口了。

  其他的人知道李光祖毛病的,也都晓得是指何而言了,只是怕瑛姑不好意思,没说出口 来,大家相视一笑,又谈其他的细节问题了。

  第二天,大家好好地休息了一个上午,用过午饭后,就开始出发了。除了几个人外,大 家都走成一路,以示声势之浩荡,明知这次行动必然会落入天魔帮的注意中也不在乎,因为 古秋萍把时间订得很紧。

  等消息传到黄山,尤新贵早就把挑战的口讯带到了,估量三魔也只能在期限前一两天到 达而已。

  这一两天他们只够探测古秋萍等人有何部署,不可能再做什么布置了。

  至于那些分开走的人,则另有任务。

  他们的工作是沿途就便,尽量向一些武林人士散布古秋萍等人要向天魔帮约战的消息, 虽然不要求他们帮忙,却希望他们或明或暗,前去看一下,武林人士是不甘寂寞的。

  那些人虽慑于天魔帮的威势,但作壁上观,凑个热闹,却是不会推辞的,何况他们还真 想看看这一场决斗的结果而定去从,假如古秋萍等人真能与天魔帮一较短长,他们无疑地也 会参加荡魔之举的。

  即使这个目的达不到,古秋萍也有个打算,只要消息传开了,闹得人人皆知,三魔就不 好意思打退堂鼓了。

  因为尤新贵传言约战,只是单方面的约定,天魔帮可以不参加,甚至让崇黑虎一个人来 与会。

  以刘光远处事之慎重,他可能会采取这个决策,留在黄山谋定而动。可是古秋萍叫人把 话传开,把约斗的对象套在天魔帮头上,刘光远想不理也不行了。

  用了七天的时间,他们已到了金陵,而且也有不少的江湖人陆续地赶到了,古秋萍很聪 明,叫李小桃用他父亲的名义,去拜会了南京的水师提督,因为玄武湖还是水师的营区,照 例是不容江湖人聚会的。

  古秋萍备了一封私函,借用了苏州将军李光耀的名义,只说为一件案子,需与江湖道以 私下方式解决,清水师营便宜行事,由李小桃亲自带见水师提督,更带去了一份重礼。

  水师提督与李光耀私交极笃,一口答应了,还指派了一营部属,帮他们布置一切。

  除了利用官军设防,在预定决斗的地方严设岗哨,禁止闲杂人等窥视外,古秋萍还装模 作样,在金陵几间大药肆中进进出出,采购了不少药材,大包小包地搬进寓所,请崔妙妙与 崔可清母女为他司炉炼药。

  寓所四周防守极严,完全用自己人设防。

  这种情形必然避不过天魔帮的耳目,可是这些人又无法接近,只能把大概的活动情形飞 报黄山,益发令刘光远摸不到头绪了。

  像这样忙了四五天,离决斗之期只有两天了,一个寻常打扮的汉子直叩寓所来找古秋 萍,密语了一阵后,才悄然退去。

  古秋萍回到自己的屋中后,瑛姑忙问道:“古大哥,刚才那人是谁?来找你有什么 事?”

  古秋萍笑道:“是我在江湖上的一个朋友,来通知我三魔的讯息的,他们已经到了芜 湖,明天就可以到金陵。”

  “带了多少人来?靠得住吗?”

  古秋萍想想道:“消息是靠得住的,但是来了多少人却不得而知,因为我那朋友并不是 江湖中人,也不认识三魔,我只是叫他留心那样几个人的行踪,一出现了就告诉我,据他的 通知,似乎只来了马光前与崇黑虎……”

  钱斯同愕然道:“刘光远与李光祖没有来吗?”

  古秋萍一笑道:“怎么会不来呢,只是我判断他们已悄然来到金陵,来打听我们的布置 情形了。”

  钱斯同点头道:“这是可能的,不过他们来了,也打听不到什么,我们根本就没什么布 置呀。”

  古秋萍道:“我虽然做了种种的掩护与障眼法,但瞒不过刘光远的,如果他知道我们毫 无布置,很可能会大举进攻,因为我们不知道他们究竟出动了多少人。”

  钱斯民作了一番盘算后道:“我们人手也不少。”

  古秋萍摇头道:“不!还是太少了,虽然我们这边全是高手,但刘光远经多年策划,暗 中培植好手不知有多少,力拼尚非其时,这次我们只是打算作一番小接触,跟他们几个主要 人物碰碰头,胜负都无关紧要,如果作大规模的决斗,我们可拼不起,折损一个就少一 个。”

  钱斯民道:“但那有什么办法呢?”

  古秋萍一笑道:“有的!将决斗的地点改变一下,移到燕子矾去,我已经勘察过地形 了,那儿有一块平地,四处荒野,一面临江,是个最理想的决斗场所。”

  钱斯民道:“到那儿有什么好处呢?”

  古秋萍道:“没有好处,我也没在那儿做什么布置,但刘光远可不知道,自然会慎重考 虑不敢全力以赴了。”

  钱斯民不禁一叹道:“老弟真是一代奇才,深谙用兵之道,实则虚之,虚者实之,但他 们肯换地方吗?”

  古秋萍一笑道:“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人来接头,自然由我们作决定,好在燕子矶 离此并不远,临时通知他们一声,去不去随他们的便,事情已经喧开来了,他们不敢去的 话,是丢天魔帮的脸……”

  钱斯民道:“可是已经有不少江湖道上的朋友闻风前来等着看热闹了,有些人还是舍弟 硬邀来的,说不定到时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如此反复,对他们不好交待吧!”

  古秋萍笑道:“这个应该可以想办法解释的,钱兄曾经出任过苏州府的刑名师爷,不妨 在官面上动动脑筋。”

  钱斯民摸着脑袋,想了一下道:“我倒是有个主意,相信老弟也有了腹案,我们都提出 来研究一下。”

  古秋萍微微笑道:“我们不妨各自将办法概要写出来,然后对照一下,看看是否走的同 一条路?”

  钱斯民很感兴趣。

  梅姑爱热闹,忙找了两份纸笔分给二人,各据一案,分头埋首疾书起来。

  其他人都好奇等着,过了一会儿,两个人都写好了,大家先看钱斯民的,则是代金陵提 督衙门拟的一份公告,大意是说自即日起,水师假玄武湖演习事务,着令百姓人等,一律禁 止出入玄武门。

  古秋萍看后笑道:“钱兄的办法真妙,这一来把责任推到官方头上,就不是我们要换地 方了。”

  钱斯民笑道:“我这办法也许不如老弟,因为这张公告还得要提督府用大印才能公告, 老弟的办法也许更妙。”

  古秋萍一笑道:“不会更妙了。”说着打开他自己那张字条,上面竟是寥寥的几个字: “请李小桃姑娘即赴提督府,促令公告。”

  众人先是一怔。

  尤其是李小桃,更为莫名其妙地道:“古大哥!上次你送了那一份价值上万的重礼后, 哈国兴提督对我是言听计从,只要不叫他造反,出任何公告都没问题,可是你说促令公告, 公告在哪里呢?”

  钱斯民一叹道:“自然是不才草拟的这份公告,古老弟绝世聪明,早就算准了我会出什 么点子,所以连如何实施都想好了,老弟!我实在对你没话说了!”

  众人这才知道古秋萍的字条,竟是针对着钱斯民而接的下文,这证明他料事如神,洞察 先机,的确高人一筹。

  因为钱斯民如果只写出了办法,而没有草拟那份公告,古秋萍的上文就接不上了。

  由此可见不仅料准了钱斯民所出的点子,还想到了他会做什么,写什么,这就不是常人 能及了。

  因此钱斯民说完了又解嘲地一笑道:“幸亏古老弟帮忙,没在苏州府大显神通,否则我 这刑名师爷不辞职也得卷铺盖,连知府大人那四品顶戴也得摘下了!”

  梅姑却道:“古大哥,我看你振笔疾书,不止写了这几个字,一共用了两张纸,还有一 张写的什么?”

  古秋萍笑笑道:“钱兄的这份公告只能解释约会不能在玄武湖举行,换地方自然得通知 人家一声,所以我另外写了一份通知,小桃到提督府去的时候,请他在后天清晨公告时,附 带把通知也贴在下面!”

  那是一份启事,由古秋萍具名。

  大意谓本人于九华山擒得黑虎一头,闻此物可祛邪镇魔,原拟于是日假玄武湖屠虎以赏 请同好,其奈得官方通知,是日该地禁人前往,乃改为城郊燕子矾,定于午时举行啖虎盛 筵,敬希旧友新知,届时赐莅,以壮荡魔之举。

  钱斯民看了击掌叹赏道:“妙!妙!这一纸通知出去,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却又 不着边际,把天魔帮给骂了一顿,崇黑虎看了不气破肚子才怪!”

  公告与启事由李小桃带去了。

  水师提督哈国兴自是有求必应,而且十分高兴,因为在玄武湖畔械斗,他多少还有点责 任,这一来他完全摆脱了干系。

  那天清晨,群侠略予整顿,就到燕子矶去等候了。

  快到中午时,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人。

  固然有不相干看热闹的人在内,但大部分都是江湖人,只是他们都穿了便装,即使带了 兵刃,也是藏在衣服里面。

  可见他们还是慑于天魔帮的威势,不敢公然表示支持。

  古秋萍十分从容镇定,而且为了装模作样,先买了一头活牛,整只剥下皮,却弄了一块 黑色的虎皮蒙上,高吊在一棵大树下,摆了几张桌子几十把椅子,熊熊地燃起了一堆红炭, 置酒高会,好像真要啖虎肉的样子。

  午时已届。

  心急的梅姑,不住地朝来路引颈企望,却看不到一点影子,忍不住道:“会不会他们不 来了?”

  古秋萍也有点不安地道:“时间已到,照说他们应该到了,假如不来,问题就严重了, 这证明刘光远别有所图,不想在公开的场合下跟我们对拼……”

  陆游仙道:“他们不怕丢人吗?”

  古秋萍转叹道:“如果他们能把我们一举而歼,天下在握,丢点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刘 光远如果到了这种境界,就是说他已没有江湖人意气之逞,专心在事业上求发展,那我们想 瓦解天魔帮就很困难了……”

  正说之间,忽然江上传来了几声号炮。

  接着有四艘巨舫扯足满帆,逆流而来,江水流得不急,却是风顺,四舫并进,其行如 飞。每条船上都扯起一面大旗,黑底白字,天魔两个字,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天魔帮的帮号 旗。

  大旗下则是四面较小的旗帜,各自标明了姓字,红底蓝字,分别标书刘、李、马、崇, 迎风飘展。

  古秋萍微怔道:“来了,想不到他们会这等声势而来,今天这一战恐怕颇多凶危,人数 上我们就吃大亏了。”

  众人移目望去,可见三魔与崇黑虎各据一条船,每个人身后都站了两排劲装武士,衣采 鲜明,光是这批武士已有四五十人之多。

  何况每条船上还有数十名赤膊操桨的汉子,运桨如飞,摧舟如箭,证明都是武功极有底 子的好手。

  钱斯民轻吁道:“今天倒是替他们摆场面来了,想不到他们会大举出动的,只怪我们人 手太缺乏了,消息也不够灵通,他们聚集了这么多人,我们一点都不知道。”

  古秋萍沉着地道:“现在打退堂鼓太迟了,只好相机应付吧,大家都得准备着点,恐怕 每个人都要下场了。”

  说着大船已到江边。

  由于水浅,大船拢不了岸,离岸三四丈处,刘光远将手一挥,那群操舟的健汉将木桨往 江中一拔,定住船身。

  叶开甲出现在船头上,手执一面小小的令旗,往空一挥,口中喝道:“移队登岸。”

  那些操舟的健汉同声吆喝,如发雷鸣,然后令旗再挥,他们同时跳下船去,入水无声, 也不溅起一点水花。

  这份身手,已臻武林一流水准,而且人数又是那么多,无怪岸上的那些江湖人个个惊得 目瞪口呆。

  可是惊人之事尚不至此,令旗三下,那些人一手托船,就这样走上岸来。

  每条船从头到尾,约有五六丈,吃水很深,可见舱底还有着压舱的石块,最轻的估计, 也在万斤以上,否则就无法在大江中行驶。

  现在每边托船的人不过十名,每条船仅有二十人,托起一条船,轻若无物,缓步登岸, 有二三十丈的斜坡,有些地方滑不容路,他们如履平地,船身不斜不摇,队形不乱,简直令 人不可思议。

  当然,这八十名大汉并不足以脾睨当世,群快中固然做得到,看热闹的人中,也有不少 能够做得到。

  但他们都是成名一方的好手,而这八十名健汉操此贱役,在天魔帮的地位想来不会太 高,假如一个供行走驱策的不入流的人物有此功力,而天魔帮中声势可想而知。

  古秋萍不禁一叹道:“我们这次弄巧成拙了,即使这些人是他们挑出来的好手故意充做 下役,但摆出这等声势也足令人胆寒,谁敢去樱逆其锋呢!”

  钱斯民只得道:“挺下去再说吧,好歹总要胜他们几场,壮壮自己的声势,否则更助长 他们的气焰了。”

  四条大船到了上面,找了个空旷处一字排开。

  刘光远在船头上起立笑道:“抱歉!抱歉!因为临时改了地方,我们来迟了一步,有劳 各位久候了。”

  古秋萍硬撑地道:“不算迟,只要崇黑虎来了就行,我们屠虎之筵,惟恐他不敢来,故 以弄来头牛充数,披上虎皮也瞒不了人,有他一到,我就放心了。”

  崇黑虎忍不住怒叫道:“古秋萍,我与你何怨何仇,你居然下此毒手,杀死我家中一十 三口……”

  古秋萍微微一笑道:“崇黑虎,是非曲直自有公评,我杀死你的家人,焚去你的庄,乃 为了自救,否则游仙谷近百条人命都要被你困死在里面了,这件事起因在你,是你先对游仙 谷展开攻击的,可怪不得我们。”

  崇黑虎怒极,差一点就要飞身下船来。

  刘光远却摆手笑道:“崇兄且慢,你现在是天魔帮主,天毒帮主,毒空色相,四帮一 体,你的事就是我们大家的事,由我们同来解决,千万不可逞个人意气而乱了章法。”

  崇黑虎这才怒哼一声,愤然坐下。

  刘光远朝四下看了一看笑道:“古秋萍,我听说你邀了不少帮手,想跟本帮一见高下, 所以才带一部分人来,哪知道还是你们这几个,倒显得我们太大惊小怪了。”

  叶开甲连忙躬身道:“启禀帮主,差不多江南道上的武林朋友都来到了,只是都杂在人 堆里而已。”

  刘光远故意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他们为什么不亮出身份公开站到那一边去 呢?”

  叶开甲笑道:“他们也许对是非曲直尚未了解,不便表示态度,所以才在一边看情 形。”

  刘光远点点头道:“你转告他们一下,武林之中,是非曲直很难说,希望他们明白表 示,是朋友,就请到这边船上来,我们竭诚欢迎,要作敌对的,就站到对方去,我们另作了 断,可不能脚踏两条船,站在一边观风望色,现在不作表示,将来可没有选择了。”

  叶开甲闻言一拱手道:“各位都听见敝帮刘帮主的话了,就请各位立刻表示一下态度, 以便敝帮明白敌友!”

  他们一上来,先找那些看热闹的麻烦,倒是大出意料的,弄得那些人十分为难,不知如 何是好。

  其中江南钩侠吕慕岩忍不住发言道:“我们只是闻言前来看热闹,哪一边都不是,又该 如何呢?”

  叶开甲笑道:“本帮对各位都早已调查清楚,如果现在不表明态度,那就是表示各位从 今退出江湖了,这自然不能勉强,那也请表明一下。”

  吕慕岩道:“如何表明呢?”

  叶开甲脸色一沉道:“天魔帮对武林朋友的态度非友即敌,绝无第三条路可走,如果台 端想从此退出江湖,就请自毁兵器,永远不在江湖走动,谢绝已往交游,本帮不加干涉,否 则本帮自有处制之道。”

  吕慕岩怒道:“笑话!江湖又不是你们天魔帮的。”

  叶开甲笑道:“从现在开始,江湖就是天魔帮的,只有两种人可以活下去,一种是与本 帮交好,本帮除了表示欢迎而外,更将竭尽全力保护其安全,一种是公开明白表示与本帮为 敌,本帮也尊敬其气魄,视情形而定,只要不太使本帮为难,本帮也尽量存其活命以示宽 大,表示本帮有容人之度,不赶尽杀绝之举。

  此外就没有第三种武林人存在了,因为本帮鄙弃那种厚颜无耻的江湖人,朝三暮四,态 度忽明忽暗,绝对容不得这种人存在于江湖。”

  吕慕岩怒道:“我就是这种态度,既不想做你们的朋友,也不愿跟你们为敌,更不愿就 此退出江湖。”

  刘光远一笑道:“很好,你江南钩侠不是无名人物,这种态度也颇可代表一般江湖朋 友,但刘某言出必行,就拿你的双钩开始吧!周四,你去把他的兵器毁了,他家里还有妻儿 老小,别伤他的性命,叫他回去老老实实地过日子,别在江湖上混了。”

  周四是刘光远身后的一名锦衣武士。

  闻言应了一声,双足一点,凌空飞跃十余丈,刚好落在吕慕岩面前,冷冷一笑道:“姓 吕的,本人乃天魔帮中二等护法,这是帮主特别看得起你,其实只要一个三等护法也足够打 发你了,乖乖把你的双钩拿出来,当着我们面前毁了,免得我动手了。”

  吕慕岩虽不想与天魔帮为敌,到底是个成名人物,如何受得了这种侮辱,怒吼一声,抛 去外衣,亮出腰间双钩。

  周四连看都不看,只一伸手道:“拿过来。”

  吕慕岩双钩一举,疾往下落,对他手上砍去。

  周四冷笑一声,手往上翻,以些微之差,由双钩的空隙中滑出,跟着一掌下劈,刚好击 在吕慕岩的手腕上,轻轻一下,吕慕岩已震得腕骨脱出,痛哼一声,双钩脱手,被周四一把 抄去,手指轻弹,将一对纯钢的护手钩震为四截。

  接着身于一翻,巧妙地纵回大船前,朝刘光远一躬身道:“属下已遵谕完成使命,敬候 帮主赐示。”

  刘光远笑笑道:“办得还好,只是太过小心了,你就让他砍一下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你 还怕他砍伤了你?”

  周四笑道:“属下想给他留点体面。”

  刘光远微微一笑道:“很好,你做对了,不枉我平时告诫你们的话,虽然我们大部分人 都出身黑道,但一旦成为正式的帮派后,就得遵照江湖道义规矩行事。

  天魔帮敌友分明,令出必行,对武林朋友尤应如此,吕慕岩的武功不足论,但他们这份 骨气却是值得敬佩的,叶总管,你去给他调理一下,记住,态度要和气一点。”

  叶开甲含笑应声,轻轻一纵,落在吕慕岩的面前。

  吕慕岩忍痛离开。

  但叶开甲动作更快,轻轻一探臂,抓住了他脱骨的手腕,一抖一合笑道:“吕朋友,你 别不知好歹,周护法用的是本帮独门错骨手法,我不给你凑上,你这条胳臂就永远地报废 了,现在你活动一下是否好了。”

  吕慕岩满心不情愿,但仍身不由主把手腕摇了几下,果然脱节处完全接上了,满脸羞 惭。

  叶开甲一笑道:“吕朋友,现在要你向本帮示好,你也拉不下这个脸,你如果要与本帮 为敌,本帮也不在乎,一切由你自主,请吧。”

  吕慕岩的脸色很难看,一言不发,回头就走。

  他的心情很痛苦,也很矛盾。

  在江南地面上,他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因家有老小,不敢直接参与讨魔行列,这 次是来看情况的,却不知天魔找上了他,只派了个不知名的二流角色,就把他当小儿般地耍 了一场。

  尽管他的全心充满了怒火,此刻也无颜充好汉了,惟有掉头一走,从此退出江湖,以图 残保余生。

  他这一走,影响很大,人群中竟有二三十个,跟他抱着同样心情,同样处境的,也准备 跟着走了。

  叶开甲微笑道:“各位走不走没关系,只是别忘了刘帮主的招呼,把态度表明了再 走!”

  吕慕岩忍不住道:“你还要我们怎样表明?”

  叶开甲笑道:“朋友的双钩已经搁下了,其他各位的兵器还没有亮出来呢,刘帮主说过 了为敌为友,都不会有生命的危险,最怕态度不明,以后难以接待,各位如果真的想从此退 出江湖,那些兵器带在身上也没有用!”

  那些人仍不甘心交出兵器。

  叶开甲脸色一沉道:“各位再不作表示,敝帮就代为解除兵器了,刘帮主的话是不能打 一点折扣的,我们跟正点子的事还没有开始,可不能在各位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各位趁早作 个决定!”

  吕慕岩朝那些人看了一眼叹道:“情况很明显,各位自作决定吧,吾道不兴,道消魔 长,这个江湖已无可恋栈!”

  虽未心服,口气却很软弱,大概是劝大家别再逞强了。

  于是有一大半的人纷纷解下了兵器。

  有五六个实在受不了这种侮辱,一个魁梧的壮汉,人称云里金钢宋万山,首先大喝道: “妈的!天魔帮实在欺人大甚,咱家宁可掉脑袋也不向这般魔崽子低头,老子跟你们作对定 了!”

  他拿的是一条水磨钢鞭,气呼呼地往古秋萍那边一站,那五六个人也跟着过去。

  钱斯同立刻拱手道:“公道自在人心,天魔帮倒还不能压尽天下人,兄弟欢迎各位前来 参加荡魔的行列,邪不胜正,我们最后一定会胜利的!”

  弃兵刃的人面有愧色,只有一个长者,手捧了一对长剑,欲丢不丢,脸上一片恋惜与作 难之色。

  刘光远冷眼斜瞥道:“这位老朋友是谁?”

  叶开甲躬身道:“他是镇江府的七星观主赵素文,这次穿了俗装,帮主不认得他了?”

  刘光远笑道:“原来是赵老观主,五年前我还到七星观去玩过一次,那儿的素菜很有名 呀,只是不知道赵老观主也是武林中人,真是失敬了!”

  叶开甲笑道:“赵观主虽是武林中人,却不是以武知名,他这对剑是镇观之宝,流传有 几百年了。”

  刘光远道:“那一定是名器了!”

  叶开甲道:“是的!据说这对剑十分犀利,吹毛可断,披甲裂坚,在剑谱上也曾列 名!”

  刘光远笑了一下道:“既是一对名器,又是镇观古物,本帮倒是不能夺人之所好,赵老 观主请留下宝器吧!”

  赵素文十分高兴,竞道谢出声道:“谢谢帮主!”

  刘光远一笑道:“没关系,观家是出家人,身在三山外,不列五行中,自然不能以江湖 人视之!”

  赵素文连忙道:“是的!贫道是出家人,从不介入江湖是非,所以帮主的敌友之分,贫 道都不能列属……”

  刘光远笑道:“可是观主携剑来此又为了什么呢?”

  赵素文尴尬地道:“贫道只是为朋友所邀来看热闹,这对剑怕留在观里有所闪失,才带 在身边……”

  刘光远道:“既然如此,观主就干脆看完了热闹再走好了,如果是一对凡铁,刘某非要 留下不可,正因为它们是宝剑,刘某不能担强取豪夺之名,观主尽可放心,这对剑是刘某写 下了保票,永属贵观所有,今后谁要敢对两支剑生觊觎之心,刘某定然不会放过他。”

  赵素文连声称谢。

  刘光远又朝那些人道:“各位既然表明了立场,何妨再看看热闹呢,只要各位不变初 衷,介入任何一边,刘某绝不会对各位不礼貌。”

  那些人解下了兵器,心都不甘心,只是怕惹上麻烦,才想随着吕慕岩退走,听见这话, 又留下不走了。

  刘光远朝叶开甲一挥手,他拾起兵器,抱成一捆走到江边,双手一抛,将所有的兵器投 入了江心。

  这一手镇住了不少人,因为他站立的地方,离江水有十几丈,兵器长短轻重不一,他双 臂一抛,齐集于一团落下,内力、劲力、巧力都控制得恰到好处。

  刘光远见站在自己这边的人有四五十,比站到古秋萍那边多出了近十倍,即使退出江 湖,敢弃兵器的也比古秋萍那边多上四倍,不禁哈哈大笑道:“古秋萍,你故意虚张声势, 把崇兄之约改为天魔帮之战,好拉拢一下江湖同道以张声势,现在你明白大势所趋了吗?”

  古秋萍淡淡地道:“这没有什么了不起,只要有一个人站到我们这边来,就证明了人心 尚未全混,道义仍在,何况大家慑于你先声夺人,未必是真心向你示好,如果你等决战之后 再问问大家的意见,结果当又不同了。”

  刘光远笑道:“你现在说风凉话了,在我开始做此宣布时,你为什么不提出反对呢?”

  古秋萍道:“疾风知劲草,我也想看看这批人的本相。”

  钱斯民忙道:“古老弟,话不可这样说,你也该谅解他们的苦衷,江湖之道,乃法外之 法,正义虽在,却保不住他们身家的安宁,你不能太苛求这些人!”

  古秋萍冷笑道:“钱兄!你没有我清楚,我看过中流砒柱凌云峰的那份名单,这批人多 半榜上有名的,早就受到刘光远的拉拢了,就是他们要参加荡魔之列,我也不屑为伍。

  所以刘光远提出那个荒谬的办法时,我不加理会,让他表现一下丑态,等大魔帮瓦解之 日,我倒要看看他们的脸往哪儿放,如何出来见人。”

  钱斯民默然无语。

  刘光远却一笑道:“古秋萍,你说得这么有把握,好像你们今天有把握必胜似的。”

  古秋萍道:“当然,我们交手不止一次,哪一次也没有让你占上便宜,今天我公开约 战,自然更有把握。”

  刘光远笑道:“你别说得好听了,我们交手不少次,只是每次让你兔脱而已,你身边的 这些人,谁都作过我们的俘虏,就是你,我也是为了要你从身上取回天魔毒经,否则哪有你 的命在。

  何况我们以前每次交手,都是斗智重于斗力,今天我准备改改方法,跟你在真功夫上一 决上下,哪还有你混蒙的吗?

  我不必亲出,光是这些手下就够了。”

  古秋萍冷冷地道:“你别以为自己了不起,九华山上一战,我已经把你摸透了,连你们 几个老魔头我都不放在心上,还会在乎你这些魔于魔孙,有种的,你就自己出来跟我斗一 下,别支使你那些手下来送死。”

  刘光远哈哈一笑道:“我们都是一帮之主,出面跟你交手太自贬身价了,等你胜过我这 些手下再说。”

  古秋萍哈哈一笑道:“我谅你也不敢,今天你虚张声势,把船拉到岸上来,表面上看来 是摆排场,实际正流露出你心中的畏怯,怕我用天魔毒经上的玩意儿对付你而已。”

  刘光远不忌讳地道:“不错,刘某是怕你这一着,所以才设防周密一点,那也不算丢 人。”

  古秋萍鄙夷地道:“使用毒物是最下层的手段,只有你们天魔帮的人才耍得出来,古某 虽有毒经,却不屑使用,你尽管放心大胆地下来好了,何况天魔毒经上的记载深奥无比,我 真要用来对付你,别说你把船拉上岸来,就算你躲在棺材里,我也一样叫你尸骨无存。”

  崇黑虎勃然大怒地叫道:“刘兄,跟他废话些什么,趁早将他一刀两段,为我的家人报 仇要紧。”

  刘光远笑笑道:“崇兄别急,令郎还在他手里呢!”

  崇黑虎忙叫道:“古秋萍,你扣住我的儿子居心何在?趁早把他交出来,否则我要你死 无葬身之地。”

  古秋萍淡然道:“扣留人质也是卑劣的行为之一,我怎么做那种事,你的儿子不齿你所 为,自己走了,我也没办法,我既没扣留他,也无法把他交出来。”

  崇黑虎一怔道:“胡说,他若是走了我怎会不知道?”

  古秋萍一笑道:“那要问你自己,如果他承认你这个老子.不会连面都不来见的,你自 己的儿子都不肯见你,还好意思来找我要人,你怎么说得出口的。”

  崇黑虎似乎不信。

  刘光远却道:“崇兄,这可能是真的。”

  崇黑虎想了一下道:“不会的,我那逆子性格十分软弱,缺少决断的能力,而且他天性 仁厚,我想他不会决裂到这个程度,我这个老子毕竟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

  刘光远点头沉思片刻才道:“令郎性格软弱倒不见得,仁厚我绝对承认,他外和而内 刚,是个很有出息的年轻人,而且为了爱情也能使人坚强起来……”

  崇黑虎烦躁地道:“那能怪我吗,我又不是没有替他尽过心,是他自己没本事,得不到 人家的欢心,而且为了他,我放过游仙庄的人,放过了他们焚我家宅,杀我家人的事暂不追 究,这还不够吗?他如果再认为我这个老子不合他的意,他就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了。”

  刘光远道:“崇兄说的是,令郎是个天性仁厚的好青年,你为了他作了如此让步,他的 确不该再躲着不出来跟你会面了,古秋萍,崇应彪究竟在哪里?你应该让我们知道一下,他 也许见的世面少,懂的事不多,你却是深谙人情世故的人,可不能陷他于不忠不孝……”

  古秋萍这才发现刘光远的厉害,这几句话尤其够分量,逼得自己非把崇应彪的下落说出 来不可了。

  瑛姑忍不住,抢着道:“崇应彪已经死了。”

  崇黑虎脸色一变。

  瑛姑道:“他是被我杀死的,但这是一场误会,而且是在互相不知道的情形下杀死 的。”

  刘光远笑道:“我说呢,他如果尚在人世,绝不会不来见崇兄的,不过我也相信他是被 误杀的,因为他一心想帮助你们,你们也没有杀他的理由。”

  瑛姑道:“情形是这样,你们困住了我父亲,他想来向我们告警,恰巧我们也离开了游 仙谷,潜入黑虎庄的后面,没看清是他,猝然相逢,我出手误伤了他,因为伤得很重,他很 快就死了,为这件事我感到很抱歉……”

  她说出了当时的情形,只是将古秋萍变成了自己。

  古秋萍忙道:“瑛姑的话没错,情形的确如此了,只是出手的人是我,瑛姑,你用不着 替我揽去责任。”

  刘光远哈哈大笑道:“古秋萍,你还有点廉耻之心,没有让一个女孩子来替你担当杀人 的罪名,勇敢地承认了,否则我真替你难过,你枉为一个男子汉了,大丈夫敢做敢当,江湖 上杀死个把人是很平常的事,何必瞒着呢。”

  崇黑虎一怔道:“刘兄,你早知道犬子身死的事吗?”

  刘光远一笑道:“不错,连令郎的遗骸也在九华山中找到了,只是不忍告诉你而已。”

  崇黑虎咬牙切齿地道:“古秋萍,你还我儿子的命来!”

  刘光远道:“崇兄不必急,血债血还,我绝不能让令郎白死,总要他们付出相当代价 来。”

  崇黑虎狠厉地道:“我要这些家伙死得一个不剩,更要血洗游仙谷来为我儿子抵命。”

  刘光远一笑道:“当然,兄弟若不是得到令郎的死讯,怎会率众远出,来赴这场约会 呢,至于血洗游仙谷,那倒不劳费心,兄弟已经派人实施完成了。”

  这下轮到陆游仙紧张了,失声问道:“什么?你们已经占领了游仙谷,把那儿的人都杀 死了?”

  刘光远傲然道:“不错,天魔帮行事不容打折扣的。我看中了游仙谷,自然非取到手不 可,只是刘某做事喜欢找省力的方法,才故意离开九华山,让你们先离开,然后毫不费力就 取到了手。

  你们前脚离开,我后脚就跟了进去,不过也幸亏有此一举,才发现了崇贤侄的遗骸,否 则一直被你们蒙在鼓里呢!”

  陆游仙悲愤异常地叫道:“刘光远,你简直不是人,那些人与你何怨何仇,四五十条人 命呢……”

  刘光远笑道:“还不止这一点呢,连离开游仙谷的人也一个不漏,整整是九十一口,我 没有遗漏吧!”

  陆游仙差一点要昏过去,努力镇压住了,厉声叫道:“你太狠毒了,他们哪一点惹着了 你呀?”

  刘光远脸色一沉道:“崇贤侄又何尝惹你们了,崇兄家里十三口又哪里得罪你们了?为 什么你们也毫不留情呢?在武林中就是这么回事,杀人或被杀,我不怕跟你们讲理,但我懒 得费口舌,天魔帮就是这个作风,逆我者死,他们曾经违抗过,这就该死……”

  陆游仙气得浑身乱颤,飞身而出道:“恶贼,你给我出来纳命,我不要你粉身碎骨,誓 不为人。”

  刘光远淡淡一笑道:“你别急,要死是很容易的事,但事先讲明白,你喜欢怎么个死 法,如果要群杀,我这么多人一哄而上,你们谁也活不成,但我做事不同往昔,既为一帮之 主,就该有些身份,叫你们死而无怨,兔得日后江湖上说我倚多压人,我们是一场场地来 呢?还是要个……”

  陆游仙怒叫道:“我不管那么多,我就要你纳命。”

  刘光远冷笑一声道:“如果你不讲规矩,我是求之不得,你再向前走三步,就要打烂仗 了,我只要一抬起手……”

  陆游仙正待冲出去。

  古秋萍连忙叫道:“陆前辈,我们不能学他的样子,一场场地解决好了。”

  刘光远笑道:“这才是聪明的打算,我的手下技艺不弱你们,人数却多出你们几倍,一 场场地打下来,你们死得也好看些,否则眨眼工夫,你们都躺下了,多没意思。”

  陆游仙用手指着他道:“下来,第一场我就找你。”

  刘光远微笑道:“那可由不得你,我这帮主怎么随便接受人家的挑战,那我这些手下要 着干吗?你等着,当他们办不了时,我自会下场,现在还太早,我先派个人量量你的斤两, 侯金山,你出去接他几招。”

  侯金山是个身材矮小的枯瘦汉子,身高不满五尺,站起来像个小孩子,高仅及陆游仙的 胸口,行动却十分利落,手执一面藤盾牌,一根两头带刃,长约两尺许的怪兵器,笑嘻嘻地 朝陆游仙一哈腰道:“陆朋友,请赐教。”

  陆游仙对这行容猥琐的矮子实在看不顺眼,冷笑道:“滚回去,陆某手下从不杀无名小 卒的。”

  侯金山微微一笑道:“陆朋友,你别瞧不起我,姓候的个子虽矮,宰的人却不少,血洗 游仙庄,侯某一个就包办了十九个,听说那些人都跟你学过武,在侯某手中还没有走过三 招,那真不过劲儿。”

  陆游仙一听这话,气往上涌,劈手就是一剑。

  陆游仙一向心胸和平,学成武功以来,从没有杀过人,现在却因为听说游仙谷的居民全 数被惨杀,而眼前这个家伙虽非主凶,却也是行凶的刽子手,一时气红了眼,恨不得一剑将 对方劈成两片。

  他用的是独劈华山的招式,很平凡,却极为凌厉,而其速度之快,也出乎人的想象,手 举剑落,具见火候之深。

  这一劈就是一流高手也不一定能招架得住,可是刘光远对今日之战,显然胸有成竹,派 遣人手也是精密选定的。

  因为候金山的身材较常人要矮下一个头去,剑势落到他头上也稍稍多一点时间,这仅是 寒光石火的一刹那,即已足够他从容应付了。但见他将头一缩,左手的藤盾微举,即将全身 躲在盾牌之内,陆游仙的一剑砍在盾牌上,将剑反弹起来,侯金山却连人带牌滚了进来,手 中的双头刃疾如蛇信,探刺陆游仙的腰部。

  陆游仙再也没想到对方出手是这种怪招,恁是剑艺精湛也无从施展,连忙侧身让开也慢 了一点,衣衫上被划破了一道裂口,所幸没有伤及肌肤而已。

  刘光远哈哈大笑道:“游仙谷主难怪不肯轻履江湖,就凭这点剑技,仅能闭门称雄而 已,到了天魔帮中,连个二等护法都不如,一招就落了下风。”

  陆游仙气得双眼冒火,剑发如电,狠命地抢攻进去。

  但侯金山身法灵活,战法刁钻,短小的身子缩在盾牌后面,根本不受剑势的威胁。

  那面盾牌也精妙异常,是用坚韧的山藤浸透桐油编成的,弹性足,质地柔韧,剑砍上去 就弹开了,两头尖刃却神出鬼没似地东刺一下,西戳一下,十几个回合后,陆游仙被逼得东 跳西躲,狼狈不堪,精湛的剑法也施展不开,一火之下,竟然将新练的七煞剑法用了出来, 剑光突然转厉,拦腰横扫而出。

  侯金山横过盾牌去挡时,陆游仙身形一翻,跃起半空,摇剑下撩,快逾闪电,攻击的部 位恰是对方的背后,这一手变化精妙无比,充分显出了煞剑之威。

  刘光远在一旁忍不住叫出口道:“好剑式。”

  但如此精厉的攻招对侯金山却作用不大,他的身子一蹲,盾牌盖在身上,竟像一只收头 缩肢的巨龟。

  陆游仙的剑只有在盾牌上滑了两漕,身子落地后,侯金山竟展开了扫叶腿法,连滚带 扫,猛击陆游仙的双足。

  遇到这种情形,除了跃起避开外,别无他法,但侯金山的扫叶腿十分了得,一腿连一 腿,绵绵不断。

  于是一个滚扫,一个跃避,团团直转,七煞剑法只施展两手,再也没机会运用得上了。

  刘光远哈哈大笑道:“陆谷主,你们在玄真观地窖中练的那套剑法不愧高明,而且你们 很狡猾,明知我们在外面偷看,故意只练一半。当时我的确被你们蒙住了,回去研究了半 天,发现那套剑法根本不能使用,除非另有招式配合,我也懒得去推敲了,干脆从别的途径 来破你们这套剑法,现在你该知道本帮人才之众了吧。”

  陆游仙的武功到底有多年火候,虽然在连番失手中方寸未乱,而且已在研究对付之法, 故以根本没听见那番话。

  扫叶腿法出自武当,不过后来流传普遍了,成为一般武功,人人可学,但练得好的却很 少,因为这套腿法的条件很奇,第一要耐力长,一腿接一腿,九九八十一腿一气使出,才能 逼得对方喘不过气。第二要马步稳,硬功底子扎实,一腿出去,要能扫断碗口粗细的木桩, 才能收克敌之功,否则即使扫中对方,如果硬功练得不扎实,受伤的反而是自己。第三还得 手上功夫好,如果对方轻功佳妙,凌空下击,仍然不足以克敌。

  侯金山在这三点的条件都很够格,他的腿风过处,地下碎石乱飞,证明劲力十足,再者 一气踢出四十多腿,竟无迟滞之象,速度越来越快,证明他耐战功夫之佳,全身有那面盾牌 为掩护,不畏任何攻击。

  所以陆游仙筹思良久,仍然没有较好的解法,眼看着对方速度更形加快,跳避都不容易 了,忽而灵机一动,利用再次上跃的机会,荡平身子,一剑下撩,迎着腿势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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