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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与子同栖沁梅间

  原来“小子午脉流”讲究的是以自身内力调动病家本身体内真气来自疗,因此病家如有内力根基,医家便不需消耗自身内力,病家内力越强,这一功法的效用越佳。韩江本以为飞龙坊如此器重急救的高手,功力应是不弱,至少该在自己之上,可一试之下,那人体内竟是一丝内力全无,根本就是个平常之人,可谓毫无武功,他明知这“苦莲茶”绝无散功之效,因此此人虽中寒毒,内力却不致有太大消耗,而且依孙尚轩的另一本药谱所载,“苦莲茶”性虽寒毒,在寒类毒药中只能排在百位以后,即便自己身中此毒,以目前功力,也不会手足如此冰冷,甚至冻得昏迷不醒,只有寻常的无内力之人才会中毒如此之深。飞龙坊行事乖张险恶,他曾亲眼目睹那邢公公只因一怒便杀了一名下属,这陈侍官既然毫无武功,他们又怎会如此卖力相救呢,更何况独孤鸣也曾说过“陈侍官这样的好手”云云。韩江突然隐隐觉得这一切有很大的不妥。

  韩江心中猜疑之际,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只是装作继续诊视,将手摸到那汉子的脚踝处。寻常练武之人总是从一些基本功练起,如“马步蹲桩”、打麻包、打沙袋等,因此通常脚筋手筋较常人粗大有力,即便常做苦力之人也无法与之相比。韩江已以医家手法摸出此人手筋纤细无力,一摸脚筋,却连平常人中的壮汉也不如,看来此人全无武功之实更无怀疑。

  吉公公等得不耐,向手下招呼一声道:“都走开吧,等那药僮返回再说。”一干人立刻走了个干净。待听得众人去远,独孤鸣轻声道:“韩少侠,咱们已是功成一半,只等我那药僮回来。以后他们每来求诊一次,咱们就备一份毒药下来,日久天长,咱们准备充足,便可伺机行事。呵呵。”

  韩江心头一凛,心道:“孙先生‘百草千味毒谱’中的任一个方子,都是剧毒无比,或者无影无形的绝妙毒药,备上一两种便足以成事,他为何要等到‘日久天长’?”原本模模糊糊的想法逐渐清晰,韩江在转念之间几乎就已认定四位御医之被杀以及自己被诬在此都是身旁这独孤鸣一手造就的。

  韩江首先想到那日下集山后独孤鸣忽然下手杀了几名前来寻他的侍卫,那便是在下伏笔,好教自己日后相信他所言的什么“摩云教线人”之说,到了长安后,正是他建议自己前往几位御医府上拜谢,因此可以在自己和殊儿到达各御医府时下手杀人,诬陷于自己,他武功极高,自可以一招就将那三名手无寸铁的御医杀害而不露身藏。杀葛修一的就更有可能是他,因二人乃多年好友,葛修一自然不会防他,才会让他进入秘道。当时秘室内似乎并无打斗痕迹,葛修一武功也非泛泛,只是绝不会对这样一位老友设防,否则,便是寻常的飞龙坊侍官,又怎能轻易进入秘道,又在一招之内将葛修一刺杀?然而他又为何陪自己作牢,并受那么大的苦楚,竟不惜废去自己的一身武功?

  转念又一想,既然那“陈侍官”可以没武功装作有武功,独孤鸣只是自言武功被废,难道不会是作假?他这番施为,当然是和飞龙坊串通一气的,他究竟所图为何?不用说,“百草千味毒谱”便是其中之一了,他以设计逃生为由,诱我写出毒方,并求积累得越多越好,即便日后被我识破,他再翻脸杀我,手头的毒方也够他横行一时了。那么他若欲害我,却何必搭上那几位御医的性命?难道他真想作御医独一人?他武功高于其余御医,本来若想将他们除去,有的是机会,何必单等到此刻呢?是了,若在平时,他若将御医们一个个杀了,到时候只剩他一个,别人自然怀疑是他下的黑手,如今正好拉了我这个替罪鬼在此。只可惜死去的几名御医各有绝学,只有自己学得了些皮毛,也不知是否有机会传扬下去。想到各御医所学,刚才的疑问又有了解答,几名御医不知受了何人的指使,都拿出不传之秘授与自己,几本医著自己随身携带,只有“百草千味毒谱”是装在脑中的,那些日在集山,独孤鸣自然大有机会将那些医著偷看了,他本来已是大家,对那些精华之作一看之下领悟得定较自己要快而透彻,想他也早想将我擒下拷问,但一来殊儿一直跟随自己,二来怕用强自己定不肯说,才借飞龙坊之手施此毒计。如今老御医王焘风瘫,药王孙尚轩被劫持,身兼各家之长的便只有独孤鸣和自己,而独孤鸣定是高出甚多,自己唯一占优的便是一本毒谱,也是武林中人最看重的,独孤鸣怎会不欲得之而快?

  难怪飞龙坊抓自己进来后从未拷问,也未施过酷刑,就是要让自己存了逃生的希望,回想这两日独孤鸣的言谈,莫不是在循循相诱,自己对逃生越抱希望,便越能配合他的计划。

  独孤鸣可谓苦心孤诣,若不是自己还存了一份仁厚之心,想替那假侍官减轻些痛楚,他这计策就会轻易得逞。看来这次倒是错怪了凤凰琴了。

  韩江装作哈欠连天,闭目歇息,将前前后后想过一遍,只觉许多蹊跷之处都一一有了解释,睁眼看了一下独孤鸣,却见他正来回踱步,似乎等那药僮返回,甚是焦急,便开口劝道:“独孤先生,那剂毒方甚是复杂,少说也要炼两个时辰,还是先休息一下吧。”独孤鸣勉强一笑道:“老夫倒不是等得急了,只是伤口处疼痛,本也睡不着。”

  韩江心中又是一动,说道:“独孤先生,小子学了葛先生‘小子午脉流’的一些功法,可以为独孤先生减轻些病痛。”其实“小子午脉流”并不能用来减轻疼痛,只是韩江料想独孤鸣刚杀了葛修一不久,虽然定也得到了那本《子午脉流》,但必然不及细看,因此出语相诈。独孤鸣果然应道:“哦,老夫还不知‘小子午脉流’有此妙用。”韩江道:“独孤先生只需将一只手伸出笼外,小子便献丑一回。”

  独孤鸣伸出一只手来,韩江也伸手出笼,抓住独孤鸣的关寸要位,独孤鸣的手忽然震了一下,立刻有一股劲力反弹而出。韩江知道这是练武之人的天然反应,可见独孤鸣对自己戒心尚存,武功也并未丢失。

  韩江将一道真气缓缓注入独孤鸣体内,稍一牵引,只觉独孤鸣体内真气充盈,十分流畅。他特意让真气从十二经络中的“手六脉”流过,也是毫无阻碍。“小子午脉流”也是一种高妙的诊脉之学,可以通过病家各脉的脉流情状推测病源病因,其实独孤鸣的双腕真若受了如此外伤,十二经络中的手部各脉都会有程度不同的异样,可独孤鸣的脉流全无异常,自然是根本不曾受伤。韩江又仔细看了看那腕上铁条,想道:“这本也不难,只需用些手段将两截铁条一上一下接在手上即可,哪里需要真的插进腕中。”

  独孤鸣兀自不觉,只知自己体内真气流动,好不舒服,心道:“葛老儿这‘小子午脉流’当真有些好处。”却不知韩江已据此证实了猜测。

  韩江暗暗叫险,知道若换在刚下茅山的时候,独孤鸣便是做得再明显些自己也未必看得出破绽,亏得有了些历练,又学了些医术,才不曾被骗得那么久那么惨。

  又等了些时候,那药僮带着药来了,所拿的却是三个纸包,独孤鸣背着身子,装作仔细察看,偷偷将一包放入衣袖,将另两包给了那药僮道:“交与吉公公吧,这两包都是服得的。这几日不要跑得远了,几位御医仙去,仰仗你的地方倒多了。”那药僮答应了,将制好的药交给带路的侍卫,向独孤鸣告辞而去。望着缓缓升上去的天梯,韩江的心却在慢慢下沉,心想:“本来在此已是糟糕至极,身边又是这么个蛇蝎之人,该怎生逃出此处呢?”

  第二日午饭过后,果然吉公公又领人抬了伤号来,这次却是位宫女,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止。韩江一看即知这只是寻常的癫痫,心中暗笑这等作假已是越来越拙劣,看来独孤鸣也忒小瞧了自己。虽是这般想,却仍是尽所能的救治那宫女,开了两帖药方,却没一丝毒性。

  韩江既知独孤鸣用心险恶,便千方百计引了他来谈论医学,心道:“我在此也不能白白受罪,需得把你所会的尽数学来。”独孤鸣也是百无聊赖,当然愿意做些卖弄,何况想到韩江迟早是死路一条,便多告诉他一些也不妨。如此又过了数日,每日都有数人来求医,症状各异,独孤鸣在一旁指点,韩江也乐得实践,只是开药方时便再也不开毒方了,每次的两张方子都是良药。又过几日,每天都增到十数个病家,韩江大致一算,近二十日下来,已医了百余名病人。

  这一日,吉公公又带了个病人来,独孤鸣随口问了句:“昨日医的那位公公服了药可有些好转?”吉公公道:“这不是废话,若吃了就死,还来找你们作甚。”独孤鸣一听此语,忽然一瞪眼道:“吉公公你可不要信口胡言,那位公公究竟怎样。”吉公公似也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叫道:“反了你!我半个时辰前还同他说话来着,现在已能下床走动了,你盼他死怎的?”独孤鸣突然一阵大笑:“哈哈,好,好,韩,少,侠,你好!”

  韩江听独孤鸣问话时便觉不妙,此刻心下更是雪亮,一边仍在为那病人把脉,一边说道:“独孤先生,您终于有所怀疑,只可惜稍稍晚了些,让小子又有吃有喝的多活了数日。”那吉公公不知就里,奇道:“咦,你们两个在打哑谜么?”

  只见独孤鸣一脚踹开铁笼,脚踝上“插”着的两根铁条应声而落,众侍卫大惊,忙欲挺兵刃上前,被吉公公摆手止住,独孤鸣隔着铁笼抓向韩江,手腕上的铁条也“当啷”落地。韩江早有所备,向后一退避开,独孤鸣连抓几次,奈何隔着铁笼,怎么也抓不着,气得一拳击在铁栏上,喝道:“小子,你是什么时候看出破绽的!”

  韩江笑道:“那还用问,自是一到这地牢就看出了破绽,所以从第一剂毒方起,小子开出的都是大大的良药,独孤先生可以尝尝试试。”韩江本不是油滑之人,只是对独孤鸣的卑劣行径深恶痛绝,只想尽量多作奚落才有快意。

  独孤鸣咬牙道:“小子,算老夫白陪你粗菜淡饭了十天。吉公公,我昨晚给那位公公带去的乃是咱们想要的毒药,想试试那毒谱上的毒药是否有些效用,谁知这小子不知何时识破老夫妙计,竟不曾开得一副毒药,当真可恶至极。”

  韩江心道:“第一日的毒药倒是真的,但怎能再告诉你。”笑道:“独孤先生,被我这等小辈都一眼看穿的把戏,若也算得‘妙计’,岂不落人笑柄。至少是我的笑柄了。”

  独孤鸣恨恨道:“笑吧,你笑吧,看你能笑到几时。”拂袖而去。韩江在身后叫道:“独孤先生,小子若有不明之时,还要向先生再作请教。”独孤鸣想起这几日韩江从自己处套得不少知识,而自己却一无所获,更是恼怒。

  等众人散尽,韩江静下心来,却仍是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离开此处,对面的铁笼中宇文无妄时不时起来走动,铁链声响,除此外再无声音。

  之后的整整一天,每次到吃饭时便只有一个篮子送到宇文无妄的笼前,韩江这里却再无食物。韩江正当少年,最怕饥饿的滋味,两日下来,已饿得头晕眼花,卧在地上动弹不得。

  之后的整整一天,每次到吃饭时便只有一个篮子送到宇文无妄的笼前,韩江这里却再无食物。韩江正当少年,最怕饥饿的滋味,两日下来,已饿得头晕眼花,卧在地上动弹不得。

  又一餐到来,韩江鼻中只闻到炊饼的香气,自己却只能干看着宇文无妄吃,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宇文将军,请你扔半个炊饼过来给我,我已两日多不曾吃过一点食物。”

  宇文无妄如若不闻,韩江再次开口求恳,宇文无妄却道:“嘿嘿,老夫功力当然在你之上,只是你更善用些诡计魔术,老夫不服,总之是不服。”韩江听他言语不搭,知道再求也无用,索性不再说了。忽听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他不给你炊饼,我可以给你。”说完,一个大个炊饼“啪”地落在了铁笼之外,韩江伸了手努力去拿,却偏偏只差了两寸,便怎么也抓不到。只听上面的声音道:“小子,你将毒谱给我默写出来,不但给你好吃好喝,还立刻放你出牢,岂不妙哉?”正是独孤鸣的声音。

  韩江腹中难受,脑中却仍清明,心道:“我即便将毒谱默写出来,以你这般恶毒之人,哪里又会容我活下来?何况你若学会毒谱,不知还有多少人会遭冤屈而死,我自己大不了一死,怎能再搭无辜者进去。”本来也想这般和独孤鸣分说,张了张嘴,却没了说话的力气。

  独孤鸣等了片刻,听韩江没有回答,冷笑道:“好,嘿嘿,你倒硬气,可惜你是撑不了多久了!”

  韩江迷迷糊糊地又趴了一会儿,头顶上又传来一阵“吱嘎嘎”地响声,却是那天梯降了下来。韩江无力地抬头看去,只见独孤鸣脸带微笑走了过来,手中抱了一个襁褓,韩江心头一沉,轻轻说出声:“羽儿!”

  当初识破独孤鸣奸计时韩江就猜出羽儿定是落入独孤鸣手中,也料到总有一天独孤鸣会以此要胁,但事在眼前,一时却不知该做何主张。耳中传来独孤鸣的轻声细语:“韩少侠真是好眼力,但不知是否想过,若老夫久等不到你的毒谱,一气之下,一把捏死了这个小杂种,那可就罪过大了。韩少侠还是多掂量掂量,老夫明日来听你的答复。”说罢,忽然用力一捏羽儿,羽儿本来正在熟睡,突然被捏痛,“哇”地一声哭叫起来,韩江心里也跟着一颤,暗暗奇怪:“我和羽儿毫无亲缘,为何却似有骨肉之情?”嘴上却道:“此子与我非亲非故,你要对他如何,又如何关我的痛痒?”

  话语虽轻,独孤鸣却听得一清二楚,头也不回地笑道:“你这话骗他人可以,骗我却是无用,若不关你的痛痒,你又怎会巴巴地带他到长安来求医?明日此时,他是否还有口气,就要看你韩少侠的了,哈哈。”韩江心头一动,用劲气力叫道:“你好大胆,忘了那吩咐你们照应我的人了?”

  独孤鸣一怔,随即道:“在这个地牢里,便是皇上想帮你,也摸不着门的,嘿嘿。”径自上天梯而去。

  韩江心中又将独孤鸣咒骂一遍,试图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奈何脑中越来越迷糊,人似要灵魂出窍一般。

  就这样又挨了一天,韩江几乎只有出的气了,整个人早已力尽衰竭。独孤鸣果然如期而至,看着笼中地上的韩江,脸上浮现出一丝快意,又将臂中羽儿一掐,引得羽儿大哭起来。

  韩江口中想说:“你这个无耻之徒,都这把年纪了,还和这么个初生小儿为难,羞也不羞。”但嘴巴嚅动几下,却说不出声。独孤鸣道:“韩少侠,不知你是否有了主意,若你同意为老夫默写毒谱,便点一下头,若不愿意,我便将这孩儿掐死在你面前,你看如何?”

  等了片刻,见韩江仍无反应,独孤鸣怒火上升,大声喝道:“不识好歹的臭小子,你当老夫真是可随意戏耍的么?”韩江心道:“羽儿,只有对不起你了,怎么也不能让毒谱落到这等恶人手中,你的小命本就是象拣回的一样,只能怨你命薄。”想到此,两行泪水已然滑落。

  独孤鸣冷哼一声,正要下手,忽听上面有人说道:“独孤先生在下面。”另一个女子的声音道:“独孤先生,他在下面干什么?你还挡着作甚,难道独孤先生在,倒要本公主回避么?”有人回道:“小的再借了胆子也不敢,公主请。”独孤鸣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心道:“她早不来晚不来,偏生此刻到来,岂不要误我大事。”但一想即便弄死羽儿,韩江更不会说,自己一番心血就此白费倒也可惜,只得转过身,恭恭敬敬地立迎那公主的到来。

  韩江昏昏沉沉,耳闻环佩叮当,蒙胧胧看见三个女子走下天梯,为首那女子一眼看到韩江,“咦”了一声,问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人关在此处?”只听独孤鸣轻声道:“下官独孤鸣参见长宁公主!公主有所不知,此人乃是飞龙坊重犯,前不久的四位御医大人都是此人所杀。”那公主“哦”了一声,显是极为惊讶:“你们不是对父皇说凶手尚在捉拿中么,怎么早抓在这里了?”独孤鸣道:“此人甚是顽固,无论如何拷问,总是不肯招认。”那公主道:“那为何不是飞龙坊抓错人了?”独孤鸣道:“决计错不了,葛先生便是被一柄茅山派长剑所杀,而此人正是茅山派弟子。”

  那公主一听是茅山派弟子,轻“啊”了一声,走近了些,韩江只闻得清香阵阵,却无力抬头。那公主又“啊”了声,突然又指着独孤鸣臂中的羽儿:“这是……”独孤鸣忙道:“这是老夫的孙儿,公主殿下若有事,老夫这就告辞了。”那公主冷冷说了声“去吧”,独孤鸣便快步离开。

  韩江虽难言难动,却依稀听出那公主的声音稍稍耳熟,只是这些日接触之人实在太多,一时想不起来。只听公主又叫道:“钱侍官,请下来说话。”

  “钱侍官”其实便是这地牢的牢头,听得招唤,不敢怠慢,忙跑下来回话,只听那公主轻声问了几句,那牢头也轻声应答,忽然公主高声呵斥道:“这象什么话来,即便他当真十恶不赦,也该给他糊口才是。快去拿些食物来!”那钱侍官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便飞跑回来,那公主又让他退下,径直走到韩江笼前,一眼看到韩江肮脏的脸上挂着刚才的泪水,奇道:“你这人当真有趣,三日未得饮食也挺住了,怎么此刻倒哭了起来。”

  韩江张了张嘴,艰难地说出“羽儿”二字,那公主点点头道:“果如我所料,那独孤老儿也不知在作何玄虚,却说那是他孙儿。”说着,将放着一个汤碗,两张炊饼的小食篮放在了韩江笼前。韩江又憋出“多谢”二字,伸过手去抓炊饼,谁知手上虚弱无力,一抖之下,险些将那汤碗打翻,显然若想再端起汤碗,更是难为之举。那公主轻叹一声,竟端了汤碗,轻轻在碗上吹了吹,确信并不烫人,这才送到韩江嘴边。韩江心下充满感激,也不推辞,喝了两口,当真如饮甘露。

  只听那公主身后的女子道:“公主,这些小事,奴婢们来做就是了。”那公主道:“不必了,一会儿就好。”那两个婢女知道公主一向如此心善,并不奇怪,也就不再坚持。

  韩江稍充食物,精神顿时倍增,便能自己欠起身来抓了炊饼吃。他应久饿,吃起来自然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般,片刻后才省起身边还有人,一抬头,只见那公主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大嚼,立时烫了脸,好在数日不曾梳洗,脸已又黑又脏,地牢里光线又昏暗,这脸红得倒也不显。再看那公主一张清丽脱俗的瓜子脸,目光灵动,明艳不可方物,整个黑洞洞的地牢都似被照亮一般。

  韩江暗道:“公主的这双眸子却也似在哪里见过。”忙放下手中炊饼,也就势不再起身,抱拳道:“公主一汤一饭之恩,韩江没齿不忘,日后若能生还人世,定当涌泉相报。”那公主扑哧一笑,眼中尽露狡黠之色,轻声说道:“你说的倒轻巧,你武功这么差,看上去也寒酸得紧啊,日后却要拿什么报答?”韩江一呆,猛然省悟:“你是莫……莫……”

  原来那公主说的这番话正是当初在洛阳城外宇文无妄的徒儿莫子文的言语,难怪这公主的声音和眼神均甚熟悉,现在想来,不是那莫子文却又是谁?韩江因遭莫子文数度讥嘲,心中耿耿,却没想到那个惹人厌恶的少年竟然就是眼前这位和善可亲的美貌公主,一时怔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那公主身后的一名宫女听他连说几个“莫”字,笑道:“你这人好生愚钝无礼,给了你炊饼,却还要吃馍么?”那公主回身笑道:“他本是识得我的,当时我还有个名字叫莫子文,你们却不知道了。”韩江心道:“她改了男装,行走江湖要方便些,又改了姓名,她既然是公主,自当姓李,为何改为了莫子文,莫子,莫子,想是将李字上下拆分成‘木、子’,取了谐音,便成了莫子,那么她的名多半仍是‘文’字了。”一念及此,脱口而出:“公主的芳名定是叫李文了。”

  那两名宫女立刻齐声喝道:“大胆轻狂小子,我们公主的名讳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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