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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素手拨迷氛

  柴思南经验老到,隐隐觉得今晚又是难脱虎口,这一老一少虽未现形,但已带来说不出的阴森恐惧,他们既已知道韩江在此,怕是不会擦肩而过。

  正如所料,那少女故作惊讶道:“了不得,外面似是有人受了重伤,你们这些人中好象有太医的女儿,怎么也不帮着诊治诊治。”其时齐嫂已封了韩江督脉几处穴道,以防再有鲜血吐出,韩江则跌坐地上,闭上双目,不自觉地便用“小子午脉流”所述的脉流走向调息将养,胸口的恶闷之气和背心的剧痛便减轻了不少。

  小云和李琮又放目寻找先前几名护卫家将所骑的马匹,却早已不知去向,想是刚才慌乱之中冲散了。二人刚才跃至车前,被车内一股强劲击打而出,知道车中那老头功力深不可测,心中均大叫失算,眼看一番良苦用心就要化为镜花水月,却又无计可施。

  还是那神秘少女顽皮天性难以隐匿,从马车中探出头来看看众人,笑道:“你们怎么都不动弹,都被点了穴么?哈,你这个坏老头儿,也不教我隔空点穴的功夫。”前面车中的老头冷笑道:“隔空点穴需极深的内功为根基,你整日猴儿似的不停,还不知多少年后才能练成。我哪里点他们穴道来着。分明是他们在盘算如何脱身,难道还用得着翻着跟头想心事么?”那少女道:“骗人,我看你从前定也是猴儿似的不停,却又哪里学来这极深的内功?你说他们在盘算如何脱身,难道曾钻入他们心里去不成?”

  那老头道:“我怎么不知道?那个黑长胡子的半老老头和那个半老婆娘互使眼色,定是要带着那个‘阿江哥哥’飞跃至身后那小河边,凫水而逃,那个什么王爷和那个同你一样坏的坏丫头刚才张望了半天想找马,眼下那小王爷手里紧扣着两枚掌心镖,准备飞镖割断套马绳,夺马而逃。你若不信,问他们自己便是。”那老头说到“阿江哥哥”时,故意尖着嗓子学着小云的声调,想必刚才在马车中小云和李琮也曾以此为戏。韩江听在耳中,心头又是一阵酸楚,似是又有一口鲜血要翻涌而出,忙深吸一口气,终于不曾让这口鲜血吐出。

  那老头的一番话让柴思南惊得非同小可,他确是在和齐嫂互递眼色,想等韩江稍事调息后立刻架起向后急退,跳入那小河潜水而逃,不料几个眼色便让那老头看穿了想法,足见其老谋深算,绝非易与之辈,李琮本也备好了两枚掌心镖,被老头一语道破动机,两枚镖便也只能死死地捏在掌心。

  柴思南和齐嫂又互视一眼,两人均是一般的想法,绝不能在此束手就擒,便一人一边搀起了韩江,飞身跃向河沿。李琮反应也快,正想发镖,马车内忽然飞出一人,也疾扑河边,身法之快说是如闪电也毫不为过,把个李琮竟看得呆住了,耳中只听那少女叫道:“哎呀呀,告诉你们那死老头子会隔空点穴,你们还费那个力气作甚!”柴思南和齐嫂虽不曾回头,但每人均觉一股内劲如箭射而至,一中柴思南小腿“曲泉穴”,一中齐嫂小腿“委中穴”,二人尚在半空中,便坠落倒地,心中均惊骇无比,只因当世能以如此强劲内力隔空点穴的人物屈指可数,必是绝顶高手,再想轻易脱逃可是千难万难。

  小云见那老头的自马车内冲出,知道机会难得,因见李琮发愣,便也不再招呼,腾身再次向马车跃去。后面马车上那神秘少女忙叫道:“啊呀呀,小王爷,你的亲亲妹子要飞了!”李琮尚未反应,只觉手腕忽被什么暗器一击,手心中扣着的小金镖竟不由自主地疾飞而去,射向小云。也亏小云耳聪眼明,骂道:“你……你怎么反而打我?”避开金镖,但身形只得坠落。李琮低头拾起弹击自己手腕的暗器,只是一枚小小的石子,正要喝骂那少女,谁知又是一枚石子飞至,仍是弹在手腕上相同之处,李琮手中石子再次拿捏不住,鬼使神差地又飞向小云。小云刚刚坠地,哪里还躲避得开,被这石子正击中“足三里”,登时便动弹不得。李琮有心再去抢马,但他也算乖巧,见那少女两次击打暗器的手法巧妙绝伦,料想自己也绝无逃脱之机。他从小养尊处优,当然不愿多吃皮肉之苦,便颇识时务地原地不动。

  柴思南、齐嫂和韩江三人见眼前站着个白胖老者,一个便便大腹几乎要垂至地面,几秃的头上稀疏几绺白发,双眼眯缝如线,手中一把蒲扇不住地扇啊扇,都万想不到这样一个老头竟有如此快捷身手。那老头挥扇向下一扇,柴、齐二人便觉小腿上穴道已解。老头笑道:“好了,这下你们跑不了了,乖乖跟着我走吧!”柴思南和齐嫂暗觉奇怪,分明自己穴道已被解,怎么却说跑不了了?一提步才明白,不知那老头一扇之下做了什么手脚,自己虽然走动无碍,武功却已使不出半点。刚才那老头一手惊世骇俗的隔空点穴功夫已令人感叹不已,这以蒲扇扇风打穴的功夫更是闻所未闻,二人知道今日才算见识了高人。

  那少女也下了车,向众人招呼道:“你们都还愣着作甚?都上车来歇着吧!那个什么阿江哥哥便和我、坏老儿坐后车,其余人都坐前车,原先谁驾车便还是谁驾车,咱们还是景王府里出来的,还是要到什么什么地方去,上路喽!”李琮冷笑道:“谅你们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那少女笑道:“是不知道啊?但你会说的,你若不说,便在你小云妹子的脸上划上一道,她自然就会说了。”小云忙道:“王爷,你还逗她作甚,他们听了一路,还会不知道要去哪儿?”那少女道:“小王爷便是爱和我逗,你不欢喜了是不是?你们端的是福大命大,坏老儿坐在了你们车上,若是我到了你们车上,嘿嘿,可有的好瞧了。”

  小云不再理会那少女,率先钻入车内,她虽被李琮的石子误中了穴道,但仅仅是疼痛而已,和李琮一样也并未被点穴,只是知道要想逃脱怕是万万不能,便只有从命而行。

  那少女上前一拉韩江衣袖道:“来来来,阿江哥哥,上车来坐。”韩江又听到“阿江哥哥”四个字,只觉刺耳得紧,仿佛胸口又被击了一拳,再被那少女一拉,登时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就要跌倒。那少女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韩江,轻声在韩江耳畔道:“原来你也是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人,迟早死定了。”韩江闻言,眼前又是一黑,更是委顿无力。那少女双臂运劲,已将韩江推上马车。柴思南将一切看在眼中,高声叫道:“韩少侠,心静如水,用小子午脉流调息,好自珍重!”

  韩江听在耳中,心中感激,忙闭目运气,忽然一阵微风吹来,韩江只觉数道柔和之气自全身数个大穴中缓缓流入,便用小子午脉流的运气法将这数道外来之气尽数导引收纳,不久又神清气爽了许多。睁开双眼,见身边那个胖老头轻摇蒲扇,心道:“难道他便是用蒲扇扇出那几道气的?这又是何等武功?”便道:“多谢前辈相助。”

  那少女笑道:“你这个人是真傻还是装糊涂说反话,向要杀你的人道谢?”韩江料想他们必也是带着自己去找凤凰琴,不愿再多谈及此事,便岔开话题,唐突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王天梁家的怪事的?”那少女一怔,问道:“你当时也在么?那你该知道的,我是小仙姑啊?”韩江听她无意回答,便也不再多问,知道这一老一少并非善类,便自行运气调息,不再多言。

  马车已开始行进。那少女道:“老大,你说咱们有了这个阿江哥哥也就足矣了,还带着那一干人罗里罗嗦地干什么?杀了他们不就是了?”韩江听到“老大”这个称呼,甚觉奇怪,又听她说“阿江哥哥”,知道她必是以恶作剧为乐,也不再太过上心,只是暗暗恨那少女如此年轻,把个杀人说得象没事一样。

  那老头道:“胡扯,胡扯,咳……咳,小王爷是绝对不能杀的,留着说不定日后有大用处。那太医家的老小也不能轻举妄动,需带回去让他们发落。我一不想沾手,二不想费脑子琢磨到底要如何处置,咳,咳。”

  韩江听他说暂时不杀柴思南等人,对这老头颇有好感,便道:“前辈咳嗽不止,音清而喉干,本应是畏风之症,您却蒲扇扇风不止,只怕会越咳越厉害。”那老头道:“怪了,老子咳了几十年也没事,倒要听你的么?”韩江见他不可理喻,便抱定决心再不和他多言一句。

  马车又行了一阵,韩江倦意袭来。所幸按小子午脉流运气之后,伤势已大大好转,耳中已听到那老头的鼾声,便也想打个瞌睡。头刚低下,脚被坐在对面的少女轻踢了一下,知道她定是不耐冷清,要和自己说话。果然,那少女问道:“阿江哥哥,你们当真是从长安出来的么?”韩江心道:“原来他们不是在长安就开始藏在车内,却是何时潜入的?”没好气地说道:“姑娘能否换个称呼?”那少女道:“你不比我年长么?为何别人叫得,我便叫不得?”韩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便道:“你若再这般叫,我便只有不答了。”那少女道:“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吃那御医家小姐的亏的?”

  韩江对此事唯恐避之不及,怎愿重提,便默然不答。那少女却不断地催促,一双软软的布鞋在韩江脚上又连踢了几下。韩江想起她那晚在王天梁府中的言行,又好气又好笑,说道:“你向来便好说别人不喜之事么?岂不是让别人大大不乐?”那少女“咦”了一声,似是听到了什么奇谈怪论,说道:“别人大大不乐与我何干,我找到乐子就是了。”韩江心想:“这又是个浑人,和她多说什么!”但还是忍不住说道:“你小小年纪,这样……这样可不好。”

  那少女冷笑一声道:“你倒是好啊,还不是被那个小云妹妹骗了。”韩江正想再说:“这不一样的。”忽听“嘘”地一声,却是刚才已睡着的老头醒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听,你们听,有人赶上来了。”韩江仔细倾听,果然有马蹄声从车边超过。那老头骂道:“外面这两个赶车的废物,定是出工不出力,好似在爬一般。”那少女道:“这马从长安一路跑来,早累得很了,又拉了这么多人的马车,哪里跑得过轻骑?”那老头奇道:“怪了,你怎么讲话有了道理?”那少女轻笑一声道:“这是阿江哥哥教的。”韩江只得心里苦笑。

  那老头道:“这深更半夜纵马疾驰的定非闲人。我们此事做得未露一丝风声,本是极好,可不要被人莽莽撞撞地坏了大事。”说着,上前微微探头出车向前看了看,又回转头来道:“你猜是谁?原来竟是咱们的老相识又转了回来,当真可疑之至。但他们殊无停顿之意,显然并不是来找咱们晦气的,莫非那疯婆娘又兜回来了?”

  韩江听他说道“疯婆娘”,多半是指早些时候曾杀了王府家将的疯癫女子,他又说“老相识”,那么这一老一少该是在那两个追赶疯女子之人阻住马车问路时附到了车上,不知他们和那疯女子又有什么关联。那少女忽道:“老大,说不定他们也是要去那土地庙。”那老头道:“胡说,胡说,咳,咳,有理,有理。咳,咳,阿江哥哥一指点你,你确是明白事理多了。”韩江听他说话颠三倒四,再不想多和他们纠缠,便一声不吭,闭目歇息。因说到土地庙,不自禁地又想起羽儿,也不知他此刻伤势复原得如何了。本来若无任何风波,自己这几日可以学得不少医学医术,但以现在情势看,怕是再也帮不上羽儿了。想到此,轻喟一声,心又飞到了长安。

  耳边听那少女道:“阿江哥哥,好端端地,你怎么又叹起气来?是不是又想……,我不说了。”韩江道:“你道我在想什么,我在想一个婴儿,他身受重伤,也不知现在如何了。”那少女道:“你是在说寇人杰的儿子,听说你带他跑到长安求医,可是真的?”韩江却反问道:“你们当真不是从长安一出来便跟定了我们?但你们又怎么知晓这两辆马车的来历?”那少女道:“你又是在装糊涂么?明知道我是小仙姑。”

  不知何时,那老头又鼾声如雷起来,韩江便也故意不再和那少女搭腔。那少女果然又觉得无趣起来,索兴坐到了韩江身边,轻声道:“我都告诉你,反正你是快死的人了,告诉你也无妨,但你需得和我说话解闷子。”

  韩江自出长安来,一直未存多少生望,听她这话倒也不觉太刺耳,正好心里有许多谜团急着要解开,听她说说自然是好的,便道:“那你答应再不许叫我‘阿江哥哥’,我再和你有话说,否则,我便睡觉了。”那少女道:“不叫便不叫,好希罕么!”韩江道:“那我怎么称呼你?”那少女道:“叫我殊儿好了。”

  韩江轻声问道:“你便从头说,你是哪里来,怎么会知道王天梁家里那许多怪事的?不许说你是仙山里来的,自然无所不知。”那殊儿咯咯一笑道:“阿……阿,你难得聪明一回,倒把我的话堵住了。不过,我们老大虽然睡得死猪一样,耳朵还支棱着,我可不能轻易说出我们的来路,他听见了非把我脖子扇断了不可。”韩江道:“你叫他老大,难道是什么结义的兄弟?要不就是山林强人?”那殊儿道:“结义兄弟,山林强人?也差不多吧。不过,我那天在王天梁家说的种种,可确确实实是我亲眼看见的。他们父子三人枉称什么金枪世家,武功却差劲得紧,难怪被人耍得团团乱转。就说他们家那个藏着金枪的秘室吧,王天梁几次用那画轴开启匙孔,都被我看在眼里,却还有什么‘秘’可言?我还跟着他进去那秘室两次,他都丝毫未曾察觉。”

  韩江问道:“这样说来,那抢夺金枪之举也是你们所为了?什么摆枪阵,爆竹屑码字,‘九轮掌’震木条,都是你们干的?”殊儿道:“你记得倒清楚,但你猜错了,我们尽管在打金枪的主意,那些名堂却不是我们干的。”韩江道:“这可就奇了,莫非还有旁人?这金枪又有什么希奇之处?”殊儿道:“还能有什么希奇之处?他们金枪世家‘枪在人在’的祖训你可知道。”韩江道:“难道你们便是为了逼死王天梁?”殊儿道:“逼死他?你当好有趣么?你且记住,如果人人都争抢一个物事,这物事必是值钱的。金枪中除了王伯当的遗书外,还有一个秘密,我便不知道了。”韩江并不急切想知道金枪内究竟有何秘密,便问道:“那王天梁到底是怎么死的,难道真是看了一眼凤凰琴么?”

  殊儿冷笑一声道:“这我倒要问你了,不是你拿了凤凰琴去见王天梁的么?现在江湖上都这么说。”韩江道:“我若真有那样高的武功,还会落到如此田地?”殊儿道:“料想也不是你。其实他怎么死的我也没看见,那晚在洛阳,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了,本来不该说的,当时却实在觉得好玩,回来被老大臭骂一顿,好生没趣。”韩江奇道:“你们不是一直跟着王天梁么?”殊儿道:“后来我和老大又有了别的要事,便打消了谋取金枪之心,何况对头实力委实太强。记得我提到过的一个道人么?他那两下身手我们老大看了也连喊佩服,他走时朝我和老大的藏身处看了一眼,还哼了一声,多半已发现了我们的行藏。”

  韩江道:“我明白了不少,又糊涂了不少,既然你们的对头如此势大力强,何必要等什么‘三月初一,交出金枪’,便一把将金枪取了来,王天梁还不是束手无策?”殊儿道:“金枪中的秘密只有王天梁一人知道得头尾仔细,外人即便得到金枪,还是不明就里,据说王天梁又硬气得很,用强逼迫他定不会将机关吐露。依我看来。我们的对头和我们一样,也定是在暗中窥伺,想候王天梁察看金枪中的秘密时当场拿下。可那王天梁也是机警老到,每次到了秘室后便只开锁看一眼金枪是否安在,再无动作。我们也是等得心焦,几次都想出手去抢金枪,又担心黄雀在后。说来也怪,后来我们离开了洛阳一阵,三月初一又赶回洛阳,我刚讲完故事,就见老大在招呼我,我们一同去找另一个人打架。过了一阵,就听金枪府方向传来一阵轰天价的响,我当是那几个雷家老鬼放爆竹,老大却说定有蹊跷,便有急急赶回王家,奇怪的是本来府中上千的人,竟一时间一个都看不见了。老大嘴里一个劲地叫不好,招呼我匆匆离开,结果那场架也没打上。”

  韩江倒是正想知道那晚他逃出后王家院中发生了什么变故,原来殊儿也不在场,便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这一行人要去何处的?”殊儿笑道:“有人远远地在长安给我们报个信,我们便知道了。”韩江虽不知道怎么“远远报个信”法,但想到江湖上古怪的名堂甚多,他们自会有些什么法子。正想再细问,殊儿抢先道:“你问我了这么多,也该你说说话了,你是怎么求得御医们给寇人杰的儿子看病的?”

  于是两人一问一答,韩江又将在长安的见闻大致说了一遍,却不知不觉,又将和小云的纠葛说了出来,心里倒是觉得好过了些。

  韩江说了一阵,真的觉得倦了,听那殊儿也没了动静,想是听着听着便睡着了,心道:“我这人说话看来当真无味得紧,上次小云也是听着听着便睡着了。”忽觉殊儿的头歪在了自己的肩头,又想起那晚在葛府秘室中小云也是熟睡之时头靠了过来,让自己心神激荡了一阵,此刻殊儿虽也离得近,少女身上的淡香依然,但他再也没有当初那种感觉。心里又翻腾了良久,韩江终于又沉沉睡去,睡梦之中,走马灯似的也就是小云和李琮的身影。

  再次醒来时,韩江鼻中闻到面饼的香味,只觉腹中饥饿无比,才想起近一天未进饮食了。车帘被挑开半边,外面天光大亮,日上三竿。殊儿和那胖老头正在咬着炊饼,见韩江醒来了,殊儿便递过一只炊饼,韩江低头去接,却发现殊儿的小手雪白如玉,手腕上套着数个银环,较寻常手镯大了不少,不禁一呆,仔细想小云的手似乎也没如此白嫩。殊儿见她看着自己的手发呆,心里好笑,说道:“你是不是饿得昏了头,看见这饼子便迷糊了,以为是在做梦么?”

  韩江自觉失态,但仍不愿掩饰,心想大不了被耻笑一番,便道:“我看你的手生得很是与众不同,便多看了两眼,有什么不妥么?”殊儿一愣,没想到韩江会这般作答,她虽年事小,但久在江湖闯荡,对男女之情本较韩江所知得多,但却不知韩江经和小云这一短暂变故后,潜默中已改变颇多,连他自己也不曾觉出。

  殊儿脸上红晕一拂而过,心中却是喜滋滋的。

  不久行到一个市镇,那胖老头下车,到李琮身边摸出些银两,又去重买了四匹马,将原本驾车的马替换了,继续前行。

  韩江知道越往前行一步,自己的生途便少一步,想起自下茅山后就这般颠沛流离,朝不保夕,喜悲交错,人便懒懒的,无精打采。殊儿有意逗他说话,韩江充耳不闻,任凭她胡说一气。最后,殊儿闹得无趣了,便恨恨道:“你这个人,如此死板,怨不得小云妹妹不喜欢你呢。”韩江也不理她,心中反复默想着前几日看过的医书。

  便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到了傍晚,韩江无意中向车外看了一眼,只见路旁景物都甚为熟悉,略一回顾,便想起这里离那土地庙已经不远。

  那胖老头出了马车,招呼驾车的王府家将赶马下路,拐入路左的一片疏林。韩江认得再往前不久便是那土地庙,不知为何,心跳竟能耳闻。忽然殊儿将一只手伸来在韩江的手上触了一下,轻声道:“你的手冰冷,想是害怕了?若找到凤凰琴,你是必死无疑,但若找不到凤凰琴,或许你还有一条生路,老大和我会把你交给他们去处置,只怕你到时候是生不如死。”韩江听她又提到“他们”,想必是殊儿和那老头的上司,心道:“看来人若不自强,行走江湖便如危卵一般,那胖老头如此高深的武功,凡事似也得听‘他们’的。若我能再生,需当不顾一切地精习武功,想想当年林伤离,人人敬服,那才叫不枉一生。”又想到即将窝窝囊囊地死去,更是心灰意懒,随口说道:“既然我丧命在即,你们何不告诉我你们究竟是谁,你说的他们又是谁?”

  那胖老头不耐烦地打断道:“死丫头,就是你多嘴,他都快死的人了,你还和他多费什么唇舌。”殊儿“哼”了一声,盘腿坐着,不再出声。那老头又招呼驾马的王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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