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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紫烟《情侠》——第三十五章 抢渡岷江
第三十五章 抢渡岷江

  这是个靠江的小镇。 

  镇上市面颇为繁荣,大都是些靠江吃饭的人,使它看起来从早到晚都十分热闹。 

  它只有一条大街,却有三四处码头。 

  街上除了客店酒楼,以及几家卖日用品的小杂货店,几乎全是货栈,堆存着岷江上游的 土产,准备运到下游与长江的汇合处,转运到各地去。 

  楚无情和李娇娇牵着火胭脂进入了小镇。 

  他们气度轩昂,马匹骏逸,又腰佩兵器,一看就跟那些靠江吃饭的人格格不入,自然容 易引入注目。 

  这条路他们从未走过,可说完全陌生。 

  依照楚无情谨慎的个性,他是极不愿走这条路的。但为了赶到洛阳去,穿越秦中是最快 的捷径,所以决定渡过沱江再改走陆路。 

  李娇娇胸无城府,更不知天高地厚,见市面上十分热闹,只顾东张西望,根本未注意身 边的情况。 

  楚无情却早已察觉,街上有不少人即使擦肩而过,竟对他们故做视若无睹,不禁疑念顿 起。 

  如果人家见了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那才是很正常的现象,因为这对青年男女, 确实与众不同,令人侧目。 

  但装做无动于衷,未免就显得是故意做作了。 

  何况那些人个个獐头鼠目,身佩兵刃,完全是一副江湖人物的打扮,一看就知不是善类。

  由于昨晚夜宿仁寿县城,在客栈内只有那一僧一道骚扰过他们,即未见再有任何的动静。

  天亮出城后,一路上也未发现有人跟踪。实出乎意料之外。 

  此刻的情况,使楚无情几乎不加思索,就认定了必是朱大发方面的人在监视着他们的一 举一动。 

  楚无情本想落店稍歇后,再做渡江打算的,但他不愿在这小镇上引起轩然大波,因此直 赶码头,去向船家交涉渡船。 

  江水平静,但因为有马匹,船小载不动,大船又不做摆渡生意,他就向一艘空着的中型 船只行去。 

  船主是个很和气的中年人。 

  楚无情表明来意后,他歉然地摇摇头道:“客官,码头有码头的规矩,小人是过路的船, 渡江是本地的生意。小的虽然想赚这外块,却不敢坏了规矩。客官要渡江,必须到上面码头 找渡船去。” 

  楚无情问明渡船码头的位置,牵了马过去,不由皱皱眉头。 

  那边只有一条船,船倒不小,但撑船的是个彪形大汉,横眉竖目,一脸凶相。 

  他仍然上前打了问讯。 

  那大汉看也不看地道:“船钱每人五钱,马匹加倍。” 

  楚无情道:“不贵,就麻烦老哥一趟吧!” 

  大汉一伸手道:“船钱先付,概不赊欠。” 

  向来都是渡到地头付钱的。 

  楚无情行踪遍及四海,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此规矩。 

  为息事宁人起见,他取出三两碎银,大汉接过银子向腰里一揣道:“上来吧!” 

  两个人牵马上了船,那大汉仍是坐着不动。 

  李娇娇忍不住道:“怎么还不开呢?” 

  大汉道:“等人,一趟船总不能只渡你们两个人。” 

  楚无情道:“老哥要等多少人才开船?” 

  “至少要凑足五两银子才够我一天开销。” 

  楚无情再取出一把碎银,合计五两多,递过道:“我们包下来了,多的请老哥喝杯酒, 我们有急事要过江。” 

  大汉把银子收了下来,却仍然坐着不动。 

  李娇娇道:“银子已经付了,你怎么还不开船呢?” 

  大汉笑道:“还是要等人,这条船每天只渡一个来回,江那边的人还等着要回去呢,必 须要等他们到了才行。” 

  楚无情微怒道:“那你就不该收我的银子。” 

  大汉笑道:“船是包给你了,我照收包银有什么不对?最多不载其他的客人罢了,有几 个人是必须等的,他们是两边码头上的管事大爷,坐船一向不付船钱,平常是搭我的便船, 今天算是搭你们的便船。” 

  李娇娇道:“我不准他们搭呢?” 

  大汉道:“那与我无关,你们可以向他们收银子去,要多少我都不管,反正我这趟船是 五两银子包出去了,但要开船,一定要他们答应,否则我就不能混了。” 

  李娇娇正待发作。 

  楚无情却一使眼色道:“娇娇,各地有各地的规矩,我们等一下好了,老哥,要等多 久?” 

  大汉道:“不一定,但过了中午,他们不来,就是不回去了,我们再开船也没关系了。”

  这时已近中午。 

  李娇娇受了楚无情眼色的指示也就忍了下去,耐心地等着。 

  幸好时近秋凉,太阳晒着也不热,两人坐在船舷上,等了约莫半刻工夫,终于来了五个 玄衣大汉,都是敞着胸膛,旁若无人地跨上了船。 

  一人朝那大汉道:“姚老六,累你久等了。” 

  那个叫姚老六的大汉笑道:“没关系,这趟托各位的福,有人把船包下了,再等一下也 没啥要紧。” 

  为首的一个麻脸汉子笑道:“那你可捞着了,到了对岸,可以推几庄,让大家也沾点油 水。” 

  姚老六笑道:“秦大爷说笑话,一共才五两银子,还不够你老人家一个押的,还是秦大 爷推庄,让小的沾点财气,捞几个凑凑,今晚可以抱个婆娘睡他一觉。” 

  姓秦的汉子笑道:“好,只要你有本事,把大爷身边的银子都赢去,把粉菊花买下来都 行。” 

  姚老六笑道:“小的怎么敢,谁不知道粉菊花是秦大爷的相好,摘了小的瓢儿也不敢多 看一眼。” 

  姓秦的汉子哈哈大笑道:“少噜苏,快开船吧,客人包了的船,让人久等也不是道理。”

  姚老六这才拿起篙子一撑,他力气不小,那条船立即射离岸边十多丈,他才慢慢摇起橹 来。 

  眼看着船到江心,楚无情认得这几个汉子都是在街上装着看不见他们的,也是沿途跟踪 着他们的,心中已有主意,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作了一揖笑道:“这位兄台贵姓?” 

  姓秦的汉子道:“你没听说我姓秦吗?” 

  楚无情道:“听说了,但他叫你大爷,在下却不知道你是哪一门子的大爷,所以问问清 楚。” 

  姓秦的汉子几乎要发作。 

  但坐在他对面的那个瘦身材汉子看了他一眼,他才忍了下去道:“我姓秦,叫秦三江, 主持岷江青龙田铺一段两处堂口。” 

  楚无情淡淡道:“贵堂是哪一炷香头?” 

  秦三江淡淡地道:“朋友知道就不必问,不知道就少问,反正岷江上下水道,都是我们 一手包了。” 

  楚无情笑道:“不相干的事我可以不问,贵堂包了岷江的水道,在下却包了这条船,你 们搭这条船,就得付船钱,我怕朋友身上不方便,所以才想问问清楚。” 

  秦三江差一点要跳起来。但对面那汉子又使以眼色。 

  他才怒冲冲地道:“笑话,你问问姚老六,别说是这条渡船,岷江上下的船只,谁敢向 大爷要钱?” 

  楚无情道:“我听说了,那位姚老哥说我有本事尽管向各位讨价,我要是不讨,倒显得 没本事了。” 

  秦三江冷笑道:“阁下只要开得出口,大爷就交代得了。” 

  楚无情沉声道:“那我就漫天讨价了,每人五千两。” 

  秦三江一笑道:“不多,不多,大爷来个就地还钱。一个子儿也没有,看你能把大爷怎 么样?” 

  楚无情微笑道:“生意不成仁义在,不过我楚无情可高攀不上你这种朋友,对不起,请 你们下去吧!” 

  口中说着话,一指突伸,秦三江是个行家,连忙伸拿去推。 

  哪知楚无情这一指根本是虚指,就等他出手,左掌疾出,刁住他的手腕一扣一拿,嘭的 一声,将他摔到江中去,水花四溅,立刻下沉。 

  船上几个人都怫然变色。楚无情笑道:“那位秦爷的水性也许不错,但我这一摔也很结 实,他又是脑袋着水的,恐怕挨不起。” 

  “如果不想到龙王爷那儿报到的话,最好派个会水的下去拉他一把,再久就沉底了啊!”

  秦三江落水之处,水泡直冒,而且有血水上升。那瘦小汉子脸色一变,连忙道:“姚老 六,下去看看。” 

  撑船的汉子立刻翻身下水朝冒泡的地方潜去。楚无情看出这瘦小的汉子才是几个人中的 正头领。 

  因此淡淡一笑道:“朋友,这时候大家该打开窗子说亮话了。你们到底是什么来路?为 了什么要跟我们过不去?” 

  那瘦小汉子却装起糊涂来了。 

  他翻着一对鼠眼干笑道:“你说什么?坐了我们的船还要向我们收船钱?而且还出手伤 人,难道江湖上就容得阁下如此横行吗?” 

  楚无情见他还狡赖,冷冷一笑道:“你尽管装蒜好了,回头你如果还能挺得住,就算你 有种。” 

  这时姚老六已将秦三江由水中捞了上来,搁在船板上,直往外吐水,两眼翻白,气若游 丝,而且他的头顶上已经破了,鲜血和着水滴,不断地往外流出。 

  那瘦小的汉子脸色变了。 

  楚无情沉声冷笑道:“这位秦朋友还算不错,练过油锤贯顶的功夫,所以才伤了点外皮, 换了阁下,恐怕还经不起这一摔吧?” 

  瘦汉更为吃惊。他一双眼睛骨碌碌直翻。 

  楚无情说得不错,秦三江确是练过油锤贯顶的铁头功,百来斤的大石,一头能撞得粉碎 而不伤皮肉。 

  楚无情却以一摔之力,而且是利用柔弱的水面,居然将他的顶皮撞破了,这份功力的确 惊人之极。 

  但更惊人的是楚无情未经交手,就能看透对手虚实而加以击破,这一摔之力,换了旁人, 一定会脑花四溅了。 

  可是楚无情将秦三江抛下水之后,立刻就叫人下去救他,分明是看准了秦三江的能耐而 施为,用的劲道也恰到好处,这就证明了楚无情比他们高明百倍。 

  那瘦汉怔了一怔后才干笑道:“佩服,佩服。台端身手非凡,兄弟们领教了,请留个万 儿吧!” 

  楚无情冷笑道:“你这不是多此一问吗?你们一路缀着我们, 

  沿途用信鸽联络报告我们的行踪,然后在镇上你们又对船家横施压力,使我们非坐上这 条船不可,费了这么大的手脚,你会不知道我们是谁?” 

  那瘦汉又是尴尬地一笑道:“这么说,二位果真是北霸天门下的水郎君楚侠士与火娘子 李姑娘了。” 

  李娇娇怒声:“不错,你知道了还问什么?” 

  瘦汉一笑道:“在下贾和,匪号翻浪蛟,乃岷江水寨外堂堂主,接到本镇尤总寨主的通 知,要专程接待二位。” 

  楚无情笑笑道:“这种接待方式倒是别开生面。” 

  李娇娇却问道:“姓尤的是干什么的?” 

  楚无情一笑道:“娇娇,你也闯过几天江湖了,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岷江水寨当然是 在水上干无本生意的。” 

  李娇娇哼了一声道:“原来是一批水寇。” 

  贾和微怒道:“李姑娘,你说这话太侮辱人了,岷江水寨虽不是正统武林组织,我们却 不干打家劫舍的营生。不但如此,我们还保护水上的行商,使他们不受侵害。” 

  楚无情笑道:“说得倒好听,你的保护费收得不少吧?” 

  贾和道:“没有的事,我们不但分文不取,而且还派有熟练的水手为过往商船免费领航, 通过险要水道。” 

  李娇娇冷笑道:“那你们靠什么过日子?” 

  贾和道:“本寨自己拥有船队,专做西蜀的土产交易,获利丰厚,根本用不着打歪主 意。” 

  楚无情笑道:“原来你们自己也做生意,那又何必要帮助别的船户呢?干脆一家独揽不 是更好吗?” 

  贾和道:“照理是可以这么做的,但本寨成立不过才三四年,而此地的一些船户却是世 代倚此为生,我们不能将他们的生路断绝,所以要补助他们。” 

  “而且本寨的业务范围只限于岷江,西川所缺的盐、丝、百货,仍须依赖外地供给。”

  楚无情微怔道:“西川的盐不是官卖的吗?” 

  贾和傲然一笑道:“官方只征官税,一切经手全由本寨包办,这样才能避免官商勾结, 鱼肉乡民,本寨所做的都是经济民生的侠举,二位怎可以绿林黑道视之?” 

  楚无情拱拱手道:“那倒是在下失敬了。” 

  李娇娇道:“谁知道他们说的是真话假话!” 

  楚无情道:“应该不会假,这儿是峨嵋的地界,如果他们真有鱼肉乡人的行为,峨嵋也 不会坐视。” 

  贾和脸色一沉道:“峨嵋算什么玩意儿,挂着侠义的招牌,专行不义之举,本寨就是看 不惯他们的行为,才取代了他们在岷江的势力,金池老道士连屁都不敢放。” 

  金池上人是峨嵋掌门人,贾和居然敢直呼其名,态度极为不恭。 

  楚无情不禁微怔道:“贵寨与峨嵋有过节吗?” 

  贾和哈哈一笑道:“二位跟峨嵋有交情吗?” 

  楚无情道:“我们出身秋鸿山庄,四霸天与五大门派都没有太深的交情,但家师与峨嵋 俗家长老追风剑万星岳老英雄有点私交,说交情不过如此而已。” 

  贾和这才笑道:“万老儿人还不错,如果二位跟峨嵋其他的人攀上交情,就不该走上岷 江水路了。” 

  楚无情道:“我们不仗谁的势力,就凭自己这两个人两口剑也不怕哪一个,阁下最好说 话客气点。” 

  贾和也沉声道:“你们别以为北霸天得了天下第一剑的名位就可以横行天下,在四川可 轮不到你们叫字号。” 

  李娇娇正待发作。 

  楚无情却止住她道:“贾朋友,家师并没有以天下第一剑自居,我们也没有仗他老人家 的名头在外凌人,今天只是路过,是你们找上来的。” 

  贾和道:“那是尤总寨主的命令,通告岷江一十八处分寨,发现二位的行踪后,立刻邀 请二位到总寨一行。” 

  李娇娇怒道:“是这种邀请的方式吗?” 

  贾和冷笑道:“尤总寨主并没有规定邀请的方式,自然是由我们自行决定了。何况我们 并没有失礼之处。” 

  李娇娇怒道:“船虽是你们的,却由我们包下来了,你们要搭便船,当然由我们开价, 楚大哥开价每人五千两,你们嫌贵可以滚下去,没有还价的余地。” 

  贾和的脸色又变了一变。但慑于楚无情的威势,不敢发作。 

  他只得冷笑道:“姑娘说得不错,但我们身上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到了总寨,绝对 分文不少。” 

  楚无情却微笑道:“我们与贵寨素无瓜葛,贵总赛主邀请我们去有何贵干呢?” 

  “这个可不知道,我们但知奉令行事。” 

  “你们的总寨在哪里?” 

  “邛崃山下黑水岭芦花城,溯江而上并不太远。” 

  楚无情微愕道:“原来你们是邛崃剑派的?” 

  贾和傲然一笑道:“万老儿没有告诉你们吗?我们的总寨主白龙剑女尤惜惜是邛崃剑派 的幼主。” 

  李娇娇一愕道:“这倒没听说过。” 

  贾和笑道:“万老儿可能不好意思说,四川的剑坛霸主早已由峨嵋到邛崃手中了。” 

  楚无情由白龙剑女四个字,就知道岷江水寨找他们麻烦的原因了。 

  那一定是为了李秋鸿在泰山技震天下,激起这些剑手们的不平,存心想挫挫他们的威风。

  当下也傲然一笑道:“我们可不管这么多,我们由此取道秦中回家,跟姓尤的既无瓜葛 也没有交情,犯不着绕道去拜访她,也当不起她的邀请。” 

  贾和颇感意外地道:“你们不敢去?” 

  李娇娇怒道:“胡说。我们为什么不敢去?只是不屑去而已。告诉那姓尤的,有什么事 自己来找我。” 

  贾和道:“二位的渡河银子不要了吗?” 

  楚无情道:“为什么不要?只是我们还不短盘缠,懒得绕道去取,记在账上好了,下次 经过再来收。” 

  贾和沉声道:“二位放明白点,因为总寨主的命令要你们活着前去,所以才让你们走到 此地,假如只是要两具尸体,一进岷江范围,就容不得二位活着了。” 

  李娇娇怒不可遏,劈面一剑,身子由马背上飞越过来,直刺而至,贾和身子一偏,另二 个汉子肩间中剑落水。 

  贾和跳到船头怒道:“火娘子,你别发横,这儿可不是在岸上,到了水里,你可神气不 起来。” 

  楚无情忙道:“娇娇,慢慢来,上岸再说。” 

  李娇娇急了道:“楚大哥,你不会水?” 

  楚无情道:“我在大漠上长大的,是个旱鸭子。” 

  李娇娇道:“那可糟了,我在水里管自己还行。” 

  贾和哈哈大笑道:“这一下子你们可泄了气了。” 

  说完扑通一声下了水,另外几个汉子也跳下了水。 

  只留下一个秦三江还趴在船头上。 

  李娇娇见他们有翻船的意思,忙把剑架在秦三江的颈子上叫道:“你们敢动一下,我就 先宰了他。” 

  贾和在水中双足踏波,大半截身子都冒在水面上。 

  足见他水性之精,哈哈一笑道:“火娘子,你杀好了,两命抵一命,我们还是有得赚的, 你们认了吧!” 

  但见几个猛子,他们都潜入水中去了。 

  李娇娇大是着急,失声道:“这可怎么好了?楚大哥,我下去斗他们。” 

  楚无情却从容持橹摇船笑道:“何必呢?弄湿了衣服可没得换的,让他们捣鬼好了。”

  李娇娇急了叫道:“他们要沉船呢,你又不会水。” 

  楚无情这才笑道:“人家叫我水郎君,连天山的雪川我都不在乎,这小小的岷江还淹得 死我吗?” 

  李娇娇不禁顿足道:“大哥,你真坏,你说不会水,我还信以为真呢,害我替你操心了 半天。” 

  楚无情一笑道:“老师要我照顾你的,你怎么反而替我操心起来呢?你想我早就知道他 们在捣鬼了,如果不会水,还敢上这条船吗?” 

  “再说我就是真的不会水性,也不会叫出来让他们知道呀,那不是伸出脑袋让人揪小辫 子?” 

  李娇娇被他说得笑了起来。 

  但见楚无情单手操桨,十分沉稳,船也飞快地往对岸驶去。 

  贾和等人在后拍波追赶,居然未能追上。 

  李娇娇又高兴了。 

  她在船上跳脚笑叫道:“贾大堂主,你追上来呀。你不是外号为翻浪蛟吗?怎么连一条 泥鳅都不如,这么一条大船都追不上?” 

  贾和又愤又急,忽地撮口打了个尖锐的呼哨。 

  这时候渡船离对岸只有二十多丈了,忽地对岸驶出五六条快艇,一个运桨如飞,一人站 在船头,手握一具铁锚似的铁爪,围绕了过来。 

  李娇娇连忙道:“他们有人来了。” 

  楚无情望了一望笑道:“别理他,看他们干什么。” 

  那几条快艇驶近到两丈多处,船头上的人挥动铁描抛了过来。 

  李娇娇用剑拨开两具,却有三具钉在船舷上。 

  楚无情不去理会,加紧操舟。 

  那三条快艇上的人用锚钉住船舷后,本来是想将船拖翻的。 

  但他们的快艇太小,操桨的人又抵不过楚无情的神力。反而被楚无情将他们拖着往岸边 靠去。 

  贾和急叫道:“弟兄们,如果让他们登了岸,走了点子,你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这一叫那几个操桨人也急了,拼命挥桨对抗。 

  但听得喀喀几声脆响,三条快艇,六支木桨折断了。 

  但那条船的船板也被拉裂了,那条船吃水本深,这样一来,水立刻灌了进去。 

  这时,渡船离岸只有十丈不到。 

  楚无情朝李娇娇道:“娇娇,我们跳上岸去,在水里虽然不怕他们,却有点犯不着。再 说他们人多,你水战恐怕也不行。” 

  李娇娇虽然能在水里泅泳一阵,但的确没有习过水战。 

  因此双足一纵,飞身掠登岸边。 

  楚无情也跟着她之后跳到岸上。 

  水里几个人都怔住了。 

  因为这平空横跃十丈,在江湖上没几个人能做得到,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叫他们如 何不急呢? 

  这时渡船灌满了水,虽然还浮在水面上,火胭脂却沉不住气了,跳下江中,往岸边游来。

  贾和忽然叫道:“逮住那头畜生。” 

  立刻有两个汉子拍水过去,正要伤害那匹马,李娇娇性急,手中的剑飞掷而出,疾如闪 电。 

  贾和躲得再快却也被削下了一只耳朵。 

  李娇娇几乎要跳下江去拼命。 

  楚无情却将她拉住了道:“娇娇,使不得,江湖上都知道你对这匹马爱逾性命,如果逼 急了,他们集中全力,伤害你的火胭脂,那岂不是害了它。” 

  李娇娇急得淌下眼泪道:“那怎么办呢?” 

  楚无情朝贾和叫道:“姓贾的,你听着,如果你敢伤那匹马一根汗毛,我就宰光你们这 些人。” 

  贾和将身子贴近马腹,手中的匕首抵住马肚子道:“楚无情,要我不伤马,你们乖乖地 放下兵器,让我们捆上双手,送上邛崃去,否则老子就宰了这头畜生。” 

  楚无情道:“上邛崃去可以,但不是照你的办法,你把马放开,我们骑了去,否则就不 必谈。” 

  贾和笑道:“不谈就不谈,马在老子手里,你有本事就下来牵了去,否则就照老子的话 做。” 

  楚无情脸色一沉道:“你别以为我不敢下水。” 

  贾和傲然道:“老子就料定你了。” 

  楚无情身子一弓,像条箭似地射进水中,点波不惊,有两个汉子想上来拦截。 

  楚无情一手挺剑,一手挥掌,剑锋过处,削掉一个汉子的一只耳朵,掌劲发处硬将那汉 子震昏过去,像条死鱼般地浮在水面上。 

  他继续向贾和泅过去。 

  贾和吓得脸色如土色,只有把匕首抵紧在马腹,厉声道:“你再过来一尺老子就拼了。”

  楚无情厉声道:“你当真不想活了?” 

  贾和道:“无法达成使命,老子反正也活不成。” 

  楚无情一叹道:“你的帮规如此严吗?” 

  贾和沉声道:“是的,寨主立法极严,所以才能使本寨在四川立威,造福商旅,因为江 湖人没有不爱财的,本寨弟兄又多,不能个个都好,惟有以严律来约束。” 

  楚无情点点头道:“好吧,我不想使你们为难,答应跟你们去一趟,但一定要照我的方 法。” 

  贾和道:“那不行,到了岸上,你不去了,我又没办法硬拉住你们,除非你让我们押了 去。” 

  楚无情冷笑一声。 

  他突然用手一拍水面,激起一道水箭,打在贾和的手上,把他的匕首打落下来。 

  李娇娇连声吹口哨,将火胭脂召回岸上。 

  楚无情则过去一把擒住贾和的头发,将他拖上岸。 

  同时朝江中凫游的汉子道:“把李姑娘的宝剑送上来。” 

  那些汉子见楚无情能在水里制服贾和,都吓得不敢违抗,一个人乖乖地将李娇娇的宝剑 捞起。 

  贾和到了岸上知道无法与楚无情对抗,闭着眼道:“姓楚的,你杀了我吧!” 

  楚无情一笑道:“我要杀你,在江里就下手了。” 

  贾和苦笑道:“你走上了我管的地段,我又无能将你送上总寨去,失职之罪,仍不免 死。” 

  楚无情笑笑道:“如果我答应见尤惜惜,你也难逃死罪吗?那你们这个总寨主也太不近 人情了。” 

  贾和一怔道:“你敢去?” 

  楚无情笑道:“有什么不敢?只是你这种邀请法使我无法接受而已。尤惜惜都是这样邀 客人的吗?” 

  贾和低下了头道:“总寨主并没有这样指示,只是要我们设法务必将二位请上邛崃而已。 她的意思无非是找二位较量一下剑法。” 

  “正因为她有过这种暗示,我才想如果能把二位制住,岂不大大地露脸一番。” 

  楚无情笑道:“这么说来,你早有计划在江心下手了?” 

  贾和道:“是的。我也知道二位剑艺超群,明里交手我不是块料,寨主又不许我们用暗 算的手段。” 

  楚无情道:“在水里就不算暗袭了吗?” 

  贾和道:“这是什么话,水里功夫是名正言顺的武功,苦练几十年,才混出这个翻江蛟 的外号,那可不是投机取巧的。” 

  “在水寨中论武功,强过我的人很多,却让我当了外堂堂主,就是因为我的水性很好。”

  楚无情笑道:“我倒觉得没什么了不起,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再下去较量一下,比 快、比气长、比交手,我相信都不会输给你。” 

  贾和低下了头道:“我认输,我承认不如你,不过我们总寨主的剑法却不见得会输给你, 一年以前,她单剑独闹峨嵋,在金顶把金池老道士压了下去。” 

  “一个月前,九华剑社黄三谷派他儿子黄菊人前来挑战,也被寨主削断了左手两枚手指, 铩羽而去,在黄菊人的口中,寨主听说你们师徒的剑法无敌,才生较量之心。” 

  楚无情颇感惊讶地道:“真的吗?这倒提起我的兴趣来了,就是她不找我,我也要去讨 教一下。” 

  李娇娇也颇感兴趣地道:“她练了几年剑了?” 

  贾和道:“她七岁练剑,今年才二十二岁,讲起来虽然才十五年,成就比谁都高,连她 的两个哥哥,甚至于她的父亲都及不上她,邛崃一带,始终受峨嵋的压制出不了头,直到寨 主艺成,才扬眉吐气。” 

  楚无情道:“这么轰动的大事,为什么无人得知呢?” 

  贾和道:“她到峨嵋去比剑是秘密的,她自己也没有说胜负,但从她单剑访峨嵋之后, 本水寨在岷江一带尽得控制之权,原属于峨嵋的事业,也一一自动关门,我们才猜测到是她 胜过了峨嵋。” 

  李娇娇兴奋地道:“想不到我们女孩儿家当中,竟出了这么一位高手,我倒真想会会 她。” 

  楚无情微微一笑道:“年轻一代中出了这么一位高手,是值得庆幸的事,但希望她性情 谦和一点。” 

  贾和道:“总寨主虽然年轻技高,为人却谦恭有礼,邛崃一直为峨嵋所压,出不了头, 到了她手里才扬眉吐气起来。” 

  “可是她约束我们,不准故意去与峨嵋为难,甚至于她击败了峨嵋掌门人金池老道,也 不对外宣扬。” 

  李娇娇忍不住了道:“可是她邀请我们的这种方式,就太岂有此理了。见到她以后我倒 要问问她。” 

  贾和讪讪地道:“总寨主的命令只是邀二位到邛崃一行,在江中对二位失礼,是我自做 聪明。” 

  李娇娇冷笑道:“胡说,假如她真是诚意请我们前去,你敢这样放肆吗?我想你没这么 大的胆吧?” 

  贾和低头道:“总寨主没有要我们以礼相请,那是有道理的,主要是你们的同伴太跋扈 了。” 

  “谁是我们的同伴?” 

  “九华剑社主人的子女,那一对姓黄的兄妹。” 

  李娇娇怒道:“谁说他们是我们的同伴?” 

  贾和道:“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但语气中确有那种表示。” 

  楚无情止住了李娇娇问道:“他们是如何来的?” 

  贾和道:“他们是两人,携剑拜山,直闯山门,要求见总寨主,态度很狂妄,还出手伤 了几个人。” 

  “见到总寨主之后,虽然客气一点,但仍是令人受不了,他居然敢叫我们的岷江水寨归 入九华剑社节制,这一来惹恼了总寨主,狠狠地给了他们一顿教训,他们临走时才提到秋鸿 山庄。” 

  李娇娇道:“他们怎么说的?” 

  “他们说,胜过他们并不足奇,秋鸿山庄的剑技天下第一,能胜过秋鸿门下,才够资格 与他们分庭抗礼。” 

  李娇娇道:“这并不表示他们与秋鸿山庄是一伙的。” 

  贾和道:“他们虽未明确表示,但那个女的又说,遇上了秋鸿门下,可没有我们这么好 打发了,这语气似乎与二位关系极深。” 

  “何况九华剑社与东霸天白家联成一气,而白老儿与李大侠又有翁婿之谊。” 

  李娇娇忍不住骂道:“混蛋!泰山论剑的情形你们听说了没有,我外公跟我们怎么扯得 上关系?” 

  楚无情一笑道:“这倒怪不得他们,你外公跟老师话不投机,外人可不知道,误会在所 难免,见了尤总寨主,我想必能解释清楚,你跟他发脾气有什么用呢?” 

  李娇娇仍是恨恨不已。 

  楚无情道:“出了这种事,邛崃之行我们是去定了,我换身衣服马上上路。” 

  贾和道:“敝寨已准备下大船了,这一路去都是荒凉的山路,骑马也不好走,倒不如坐 船快。” 

  李娇娇忙道:“不必了,谁知道你们安着什么心?” 

  贾和苦笑道:“李姑娘,刚才在江口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二位,现在既然说开了,怎 敢有冒犯的举动呢?” 

  “何况这位楚爷的水上功夫比我还好,整个岷江水寨也挑不出更好的了,有什么可担心 的呢?” 

  楚无情并不想搭他们的船,但是仔细一想,自己若单独上路,那么,沿途受监视,还要 处处提防,倒不如坐他们的船还省事得多。 

  因此一笑道:“也罢,刚才你们还欠二万两银子的渡资呢,就搭你们一趟便船,两下相 抵了。” 

  李娇娇道:“可是我们的马呢?我可不肯留下来。” 

  贾和忙道:“李姑娘请放心好了,我准备的是一条大船,别说一匹马,整队的骆驼也能 带着走。” 

  说着将他们引到码头上。 

  果然泊着一条大船,船身高敞,还有楼舱,简直像一座水上的行宫。 

  牵马上船后,将马拴在舱底,然后将他们安顿在楼舱里,立刻启程行驶。 

  虽然逆流而上,恰好遇到顺风,船上还有二十多名健壮的水手打桨,行驶如飞,走得又 快又稳。 

  李娇娇是第一次乘坐这种大型的江船,倒显得十分新奇。 

  贾和换了身长衣服,执礼甚恭,不住指点着沿岸的景色与风土人情,颇不寂寞。 

  这条船上的设备很齐全,不仅操作的人手多,而且还带了厨夫侍役,三餐供应,十分丰 盛。 

  楚无情的心胸开朗,待人很诚恳,第一次用餐时,贾和向他敬酒,他毫不考虑地就干了 一大杯,完全不怀疑对方在饮食中捣鬼,这使贾和非常感动,也异常钦佩。 

  贾和竖起大拇指道:“楚爷的武功是不必说了,就是这分气质,江湖上也没有几个人能 比得上。” 

  “尤总寨主是受了那几个小鬼的影响,对二位稍有误会,如果她知道楚爷是这样的一位 坦荡豪杰,一定会以礼相迎的。” 

  楚无情微微一笑,然后问起道:“尤总寨主以年纪轻轻的一个女孩子,能有这分艺业成 就,倒是很不容易。” 

  提起尤惜惜,贾和的兴致就高了,道:“尤总寨主的尊翁尤俊达仍是邛崃掌门人,不过 邛崃的技业实在不足与峨嵋相抗,所以多少年来,始终受着峨嵋的欺侮,弄得门户衰微,邛 崃一派,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了。” 

  “总寨主的剑法武功不是家传的,她在九岁时,被一个游方的老尼姑带走,学了十年的 武功,才送了回来。” 

  “总寨主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折服了岷江的水寨总瓢把子龙神高强,接掌了水寨,以 后再慢慢地取得峨嵋霸权,白龙剑女的美号就从此闯开了。” 

  “你们都不是邛崃的门下?” 

  贾和笑道:“不是的,我们原来都是高大哥的手下,邛崃的那点技业实在算不了什么, 总寨主的两位兄长近两年高明多了,以前连我的玩意儿都不如。” 

  “岷江黑水总寨跟邛崃的总坛在一起,邛崃同伴的人见了我们连大气都不敢透,现在当 然不同了。” 

  “总寨主把她的武功传给了邛崃的门下,算是总寨主的师兄。” 

  “那么,现在两处并成一家了?” 

  贾和道:“尤老爷子是有这意思,但总寨主不肯,所以她只在邛崃挂个护法的名,仍当 她的总寨主。不过老爷子归天后,这掌门的位子一定非她继任不可。” 

  李娇娇问道:“那个教尤总寨主武功的老尼姑叫什么?” 

  贾和摇摇头道:“不晓得,我们也只是听说而已,既没见过那个人,更不知道她叫什么 名号。” 

  李娇娇道:“奇怪了,江湖上精于剑法的空门高人只是有数几个,其中就没有一个老尼 姑。” 

  楚无情笑道:“真正的高人未必全出名,所以老师谦抑自守。像其余的三霸天,目空一 切,实在太幼稚了。” 

  李娇娇笑道:“大哥,你说这话就太偏心了,我不是说爹不好,但爹成为北霸天,还是 名心使然。” 

  楚无情笑道:“名心可以策动人上进,可以使技业精进,并不是坏事,假如大家都摆脱 名心,就不会有进步了。” 

  “主要的是成名之后,不以此自满,不妄不骄,更不以天下第一人自居,老师这一点胸 怀,实为别人所不及。” 

  李娇娇道:“那么你呢?你比爹如何?” 

  楚无情道:“我对老师衷心尊敬,希望能尽量学他老人家的长处,不贻羞门户。不过我 也很幸运,有老师一个极好的榜样在前,将来即使追不上老师也不会太坏了。” 

  李娇娇立刻用手羞他道:“你脸皮真厚,我还没说你胖呢,你就自己喘起来了。” 

  楚无情笑了一笑。 

  贾和道:“泰山剑会我无福参加,对李大侠的风采未能拜识,但看了楚爷的为人处事, 已经敬佩得不得了。” 

  “假如不是黄家两个小鬼来扰了一下,弄得不明不白,相信总寨主对二位也不会有那种 误会。” 

  楚无情眉头忽地一皱道:“我们这一趟苗疆之行,虽长了不少见识,却也添了不少麻烦, 黄家兄妹这一番举动必然是受了黄三谷的指使,我们必须设法澄清一下,否则我们以后受的 牵累可大了。这一手可真厉害。” 

  李娇娇道:“他们并没有硬把我们说成一伙呀?” 

  楚无情道:“这正是他们厉害之处,话不说明白,我们也无从追究,老师与白家堡的关 系尽人皆知,只要他们随便带上一句,任何坏事都有我们的份。” 

  李娇娇愕然道:“是呀!泰山论剑,外公那一边并没有什么出奇的表现,黄三谷居然肯 跟外公合作,目的就在利用这点关系,造成大家的错觉。大哥,该怎么办呢?” 

  楚无情沉思片刻,才道:“我们只有尽量对人解释,而且要尽快回到秋鸿山庄请郝大叔 召集秋鸿门下,叫大家谨慎言行,别为他们所利用,然后设法告知武林,澄清我们与黄白两 家的关系,也只有这么做了。” 

  李娇娇道:“这么一来就要得罪黄三谷了。” 

  楚无情道:“他可能会不高兴,却不便公开与我们作对,因为他不好意思承认仗着秋鸿 山庄撑腰。” 

  李娇娇想想道:“假如他自己不来找我们麻烦,却叫外公那边的人来压制我们,那又该 怎么办?” 

  楚无情一叹道:“我怕的就是这一手,老师要离家远游,主要也是避开这种事,目前我 们只好忍耐,等姬姨那边的门下技艺练成后,由她出来对付,就没有顾忌了。” 

  李娇娇笑道:“爹可能早就想到了,所以才极力鼓励创玉女门,是要借重她吧?” 

  楚无情笑道:“老师也许有这个意思,但主要的还是给姬姨找点事情做,她性情躁烈又 不甘寂寞,由着她横着性子闯,恐怕又要掀起很大的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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