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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紫烟《彩凤飞》——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这个原因逃不过老练的崔乙真,她笑了一下道:“玉麟,你的武功深浅没有比我更清楚 了,天道武学虽然以剑为主、但指掌功夫却是入门之学,你金刚指的功夫足可洞金穿石,万 无一失,恐怕是你不愿下手吧?”

  傅玉麟被她一言道破,不禁红脸俯头默认。

  白剑珠愕然道:“傅大哥,这是为什么呢?”

  傅玉麟沉思片刻,才毅然地道:“我承认是有一点这种心思,因为我发觉这个年轻人有 其可取之处,他虽然残狠一点;但行事光明,不失为武人本份,就算他真的能成功;继白云 残之后稍霸武林,也不会成为武林之害!说不定还是苍生之福,因为武林在他的铁腕整顿之 下,很可能另有一番气象,再也不会有恃技凌人的事情发生了!”

  白剑珠一笑道:“傅大哥,这么说来,你是准备让他成为武林盟主了么?那你就该把天 道盟解散了才对!”

  傅玉麟道:“这是为什么?”

  白剑珠道:“豪杰盟意欲称尊武林,天道盟是他们第一个要击溃的对象,你有意让他成 功,当然就得解散天道盟,一山难容二虎,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傅玉麟笑道:“我只说其人可取,并不是拥戴他去称尊武林,何况目前还轮不到他,要 等白云残死后,才有他掌盟的机会,而为公为私,我都要跟白云残周旋到底的!”

  白剑珠道:“那你今天就不该放过他,你不杀他,他却不会饶过你,放弃了今天的机 会,简直是纵虎归山!”

  傅玉麟却微微一笑道:“我不在乎,今天我能杀他,异日相逢,我相信仍有制服他的能 力,而且我留下他的活命也是有道理的,他行事凶残,却又不肯越距,正好借他之手,铲除 一些白云残手下的凶恶之徒!”

  白剑珠道:“他今天不敌,虽是临敌经验不足,下次就不会这么方便了,很可能你的命 会送在他手上。”

  傅玉麟笑道:“剑珠,他是白云残的义子,算起来还是你的堂兄弟,你怎么非要置他于 死地不可呢?”

  白剑珠愤然道:“白云残对我母亲都不择手段加以霸害,叔侄之情早绝,别说他只是白 云残的义子,就算他是白云残的亲生儿子,我也照杀不误,只是我没有这个能力,否则落在 我手中,绝对饶不了!”

  崔乙真笑道:“剑珠,你不是一个好杀的人,怎么忽然间变得杀气腾腾起了?”

  白剑珠粉脸一红道:“师父!您老人家不是教导过弟子为人当以大义为先吗?义之所 在,就当挺身无惧无拘,豪杰盟狰狞的面目已经露出来了,白云残图霸江湖的野心也显露无 遗,凡是助他作恶的人,都不能放!”

  崔乙真道:“可是玉麟今天放过了白小云,我认为也很对,他们留霸武林不算罪恶,罪 在不该滥杀无辜,我们防止他们称霸武林也不算卫道,行义在遏止他们任意杀人,如果我们 跟他们一样也以杀戮为手段,又比他们好得了多少,又凭什么自以为卫道行义呢!”

  白剑珠强辩道:“除恶即为扬善,我们见了毒蛇就打,人人都会如此,并不需要等它咬 了人后才认为它该死,防患于未然,总比在事后谋补救好。”

  傅玉麟笑道:“剑珠,你的话不为无理,但人不同于禽兽,判断一个人是否该死也不能 跟毒蛇相比,毒蛇是一定会咬人的,除了杀死它之外,没有任何方法使它不咬人,一个恶 人,却可能会改过迁善的,因此就得给他个机会!”

  白剑珠道:“白小云不可能会改过的。”

  傅玉麟道:“目前他不需要,因为他还没有做恶事,他杀死贾亦飞,是因为贾亦飞否认 他盟主的地位。而绿林盟主的决定,是以武功与实力为准的,以往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 他是非很分明,对加盟天道盟的人他没有滥杀,而必须要等到与我决斗之后再作处置,这就 是他可取之处,也是我不忍心当时要致他于死命的原因!”

  白剑珠这才不开口了,崔乙真在她耳边俯声道:“剑珠,我知道你对白小云并无甚成 见,只是因为他对玉麟有威胁,才不肯放过他,这种心理绝不可存,尤其是你想取得玉麟的 好感,更得学学他为人处事的胸襟。”

  白剑珠的脸变得更红了,偏头一言不发。

  傅玉麟轻叹一声道:“绿林盟的问题总算解决了,白小云虽然掌握了大半的实力,但我 们有此收获已经是出乎意外了。他是个守信诺的人,在没有跟我再决胜负前,我相信他不会 去找别人麻烦了。现在是秀秀的问题,柳家姊妹说白云残上小孤山找她去了,我想颇有可 能,因为他今天没有来参加绿林盟会,我想看看去。”

  崔乙真道:“玉麟,你赶去已经迟了,假如要发生事情也已经发生了,还是在这儿等消 息!”

  傅玉麟摇头道:“不!如果等消息传来就更迟了,我要到小孤山去看看。没事最好,有 事,我也可以循着蛛丝马迹,早一点想对付的办法。”

  崔乙真道:“话固然不错,但目前我们都抽调不出人手陪你去,一下子加盟了很多人, 而且全是绿林道上的,我要在这儿招呼一下。”

  傅玉麟道:“我不要人手,我一个人去。”

  白剑珠忙道:“那怎么行,我陪大哥去!”

  傅玉麟仍然坚定地摇头道:“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剑珠,假使要跟白云残碰上了,多一 个人并不能帮上忙。”

  他的话虽只说一半,但意思很明显了,多一个帮不上忙事小,很可能还会成为他的累 赘,使得他分心,但他知道白剑珠是个要强的人,不好意思说出来!

  白剑珠自然听得出来,脸上现出一阵怨色,傅玉麟笑笑道:“何况这一次我并不打算以 本来面目行动,到了小孤山,如果没事,我不打扰秀秀用功,立刻就悄悄地离开,如果出了 事,我就顺着线索找下去,行踪越隐密越好,因此我必须要单独行动。”

  白剑珠心里略略盘算一下,也就不开口了。

  于是傅玉麟略略作了一番交代,悄然一身,径直地走了。他的确掩去了本来的面目,把 年纪装大了十多岁,贴上了三缕长鬓,手执串铃,成了个走方郎中。

  他肩上背了个箱子,箱里也的确装了一些草药,路赶得急,却很难引人注意,因为在路 上他也确实地做买卖,为人治病,一脚来到小孤山,却没有上去。

  因为在山下他就知道情形不对了,他看见了凌寒水与莫九霞急急地上了一条船。

  他们是陪同莫秀秀在山上练功的,急急地乘船离去,不问可知,莫秀秀必然出了问题, 被白云残掠去了,

  使他不解的是两位老人家如果心切救人,为什么要乘船呢,而且还坐了一条大江船?

  这类江船可载几十个人,搭载的客人很多,凌寒水与莫九霞登船时,乘客还不到一半, 可是凌寒水似乎很急,催着船主立刻启程,并且愿意负担不足乘客的费用。

  他们是在江畔的一家茶楼里接洽的,两个人都乔装易容,改变了形貌,但凌寒水的声音 却是傅玉麟听熟的,立刻就发现了,而且也跟着上了船。

  凌寒水与莫九霞装成了一对夫妇,住了船上的一间舱房,傅玉麟没有急着上去相见,他 这走方郎中自然不能在单舱,只好混在大统舱里面。

  他只比凌寒水后一脚上船,所以一登船就启帆了,登船前他问过了,这条船是开往金陵 的,而凌寒水与船东的洽谈,目的地也是金陵。

  既是要上金陵,就证明白云残掠走了莫秀秀,也在金陵,只是到金陵可以走陆路,而且 快得多,何必要乘船呢?

  上了船之后,他暗中留心,才发现了一件事,这条大船的前面,还有一条中型的楼船, 面大船是紧跟着那条中型楼船而行,那条楼船虽然小一点,却十分华贵,似乎是富贵人家的 座船。

  凌寒水与莫九霞对前面那条船十分注意,两个人轮班监视着那条船,即使到了晚间停泊 的时候,傅玉麟稍加注意,发现他们必有一人紧盯着那条船。

  他们两人是船上付钱最多的乘客。行止自然可以他们作主,所以这条大船,一直是以前 面的楼船为行业。

  楼船停下来,大船也停下来,前后最远也不超过五十丈,傅立麟不禁心中生疑,既是要 追踪那条船,以师父与莫九霞的武功,有很多的方法,为什么要采取这个方式呢?

  更怪的是他们仅只注意那条船,却没有任何行动,更不见他们去窥探一下,船上有什么 古怪?但傅玉麟深知师父是个很谨慎的人,两位老人家如此做必然有他们的道理。所以傅玉 麟也压着自己的好奇心,不敢对前面那条楼船采取任何行动。

  不过他想到了,既然师父与莫九霞在后面监视着,他就不必再在这儿跟着,不如想另外 的办法去接近那条楼船。

  于是船抵前一站时,傅玉麟就下船了,在江边码头上摇着串铃,做了一阵生意,没有再 上船。

  而且经过几天的行程,他也许计算过了,前面那条楼船每日的行程不会超过百里,不仅 如此,而且每次停泊的地方都是大码头。船停之后,必然有人匆匆地下船,买了一大包东 西,又匆匆地赶回去!”

  傅玉麟略加计算,知道前一站是芜湖,楼船必然在那儿停泊,遂加紧脚程,先一步地到 了那儿!

  到了芜湖后,他发现了一件更使他诧异的事,就是勾漏九侣中的老大谢晚云也在江边等 候着。

  黄昏时分,两条船先后来到了,楼船上的人下来了,随即进到江边的一家酒楼中,谢晚 云也在那儿等着,傅玉麟是跟着船上的那个汉子进去的。

  汉子直接到了谢晚云的桌子上坐下,谢晚云对这汉子颇为尊敬,口中称呼他为忠叔。

  傅玉麟也认出了,这个汉于是名闻黑道的大枭雄“翻天神龙马汉忠”。谢晚云对他如此 尊敬,想必他已经加入了豪杰盟,而且成为白云残的心腹左右了。

  他坐下来之后,就朝谢晓云道:“大妞儿,你来了,听说小云参加绿林盟的情形不太理 想。”

  谢晚云道:“是的,因为傅玉麟也去了,被天道盟拉走了三成的人,而且小云跟傅玉麟 较技也输了!”

  马汉忠笑笑道:“人被拉走倒没多大关系,小云输给傅玉麟,可叫白老大好好的难过了 一阵,他费尽苦心,栽培这小子,原是期望跟凌寒水争一下的,结果他自己虽然胜过了凌寒 水,小云却输给了凌寒水的弟子!”

  (非常抱歉,此处缺了三页,有书的网友请帮忙。)云就到楼船上去见白云残了,过了 片刻,马汉忠下来道:“敝上对先生颇为仰慕,请先生就去看病人吧!”

  傅玉麟拿了药箱,来到楼船上,却只见谢晚云一个人在,床上睡着一个黑衣妇人,神情 樵悴。马汉忠道:“这就是病人,她是带发修行了,未曾祝发。”

  傅玉麟知道这就是祖师天道子的待儿玉兰,也是帅伯所说的兰姨,目前是掌握天道武学 秘笈的唯一长老。

  因此他很虔敬地上前一把脉象,他的医道是跟自己的姨父—一也就是他一直当作父亲的 傅天华学的,傅天花是歧黄圣手,他的医道自然也个会错,刚才的那番话也是据实而言,否 则老于世故的马汉忠也不会对他如此器重了。

  脉把过之后,他已深知病结所在,玉兰不是处子之身她不但待过天道子,而且也被白云 残诱骗过,所以白云残才能得到较多的武学传授。这些他已听现名丛申仁的赫连达大师伯说 过,了然于胸,因此把完脉后,他就微微一笑道:“幸亏在下多嘴插了一句,这位师太虽是 独身至今,但她年轻时必定曾经燕好,已非纯阴之体,如果照原来的方法,虽然在几天之 内,可以复元,但阴寒之性过重,冲动真气,立将引致阴火焚心而致命!”

  马汉忠道:“先生高明,但不知可有治法!”

  傅玉麟道:“有,如果一开始就用阴阳互济之法,现在早已复元了,目前由于阴气过 盛,必须加以培元壮阳之剂,在下可以利用金针透穴之术,壮其阳气,然后再以莲汤为沐, 即可见微效,但要全部复元,恐将稍费时日。”

  马汉忠道:“针灸乃为散发内火之术,先生怎么反以金针贯注阳气呢,这倒使敝人不懂 了!”

  傅玉麟一笑道:“阁下虽知其一,不知其二,金针治穴,补泄手法,使药力达于药石不 及之处,在下专攻此道有年,自信非一般江湖术士所能及,空言无益,等在下施为之后,阁 下立刻就可以知道效果了!”

  他找开药箱,取出一套银针,涂上药粉之后,在炭火上灼热了,然后—一插人穴道中, 他的针疗法与众不同,每根针都深没入脉,外面不用艾线为炙。

  过了一刻工夫,他才手按针处,—一拔了出来,手法之熟练,起针的俐落以及认穴的准 确,的确高明无比。

  这是他有意施为的,因为他这套本事自幼学成,从来也没有施展过,他与莫秀秀以洛下 双英行侠时,就没有表现过会医道,而这种手艺,也不是一朝一夕所能练成的。

  他知道白云残虽不在场,却一定在暗中监视着,露了这一手,可以使白云残对他的身份 不起疑,因为在天道盟中,没有一个人是精擅医道的。

  练武的人,对跌打损伤的治疗法都能懂一点,急救的药方也懂得几付,却很少有精通 的,傅玉麟此举在祛疑。也进一步想在这条船上多耽几天,因为一个武林门派中,最需要的 就是这一种人才。

  玉兰受针灸之后,果然大有起色,僵直了几天的四肢居然稍稍能移动了,傅玉麟吩咐谢 晚云稍停片刻就为她以莲汤洗沐,同时还吩咐了一些以内劲推拿的诀窍,以及用真力助伤者 速愈的法门。

  照理说马汉忠已是行家,但他听了傅玉麟的指点后,居然大为赞赏,连连点头,恭恭敬 敬地把傅玉麟请到下舱去坐,同时吩咐船上的侍仆,泡茶、预备点心待客,他自己则暂时告 退一下。

  傅玉麟知道他一定是跟白云残商量去了。窃喜计划得逞,居然神情怡然地闭目休息,等 了一会,就听见一阵脚步传来,接着看见了马汉忠伴着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

  那是白云残,傅玉麟虽是第一次看见他,却因为在天道盟中的档案里,就对这位枭雄已 经相当了解,也正因如此,傅玉麟才能压制住自己的激动,装出一付淡然之状,虽然站了起 来,却仍然是相当的冷静而从容。

  马汉忠为之介绍道:“这就是敝上豪杰盟的盟主,白云残白老大。这位便是兄弟说的歧 黄圣手林先生。”

  傅玉麟一拱手道:“久仰,久仰!”

  白云残笑笑道:“贱名在江湖上并不太流传,先生能够有耳闻,倒是很不容易。”

  傅玉麟一笑道:“以前的确不大听得,因为在下对这些事也不大关心,但最近在少林传 出贵盟与天道盟的一番相持,白盟主的盛名已经无人不知了。””

  白云残笑道:“先生客气了,白某息隐多年,到底无法久伏而静极思动,比起先生的淡 泊胸怀,益增汗颜。”

  傅玉麟道:“在下哪里能与盟主一世高人相比。”

  白云残大笑道:“先生如非淡泊名利,以如此高才,怎会埋没至今而不为人知呢,请教 先生宝乡是何处?”

  傅玉麟道:“不清楚了,在下从小就是个孤儿,父母丧身于黄河水患,为家师收容,那 时仅三岁而已,四十来年,岂仅乡籍何处不知,连姓氏俱是先师所赐。”

  白云残哦了一声道:“那么令师必是一位世外高人了?”

  傅玉麟笑笑道:“先师与在下一样,是个游方郎中,终生流浪,客死途中,毕生活人无 数。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记得他,在下称他为师父临终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尊号名讳!我们 这种人,追求的就是这种乐趣。”

  白云残肃然道:“清高!清高!白某钦佩之至。”

  傅玉麟淡然道:“说也惭愧,先师给我安排了这种生活,本非我自择的,有时虽然也想 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但一时养成了习惯,竟是无法久居一地,只好随遇而安了。”

  白云残道:“先生如此高才,实在不应如此委屈的,如果先生有意屈就,白某很想借重 一番。”

  傅玉麟道:“多蒙厚爱,但在下是否能习惯还不一定,因此一时难于答应,等过一阵再 说。”

  白云残笑道:“先生在本盟应该可以习惯的,因为本盟组织人员遍及天下,先生爱游 历,闲下可以到处走走视察,有什么需要,则可以吩咐当地人员一声,当全力为之供应。白 某拟委托先生为本盟巡游总监察之职,地位与马兄弟一样,除了白某之外,任何人都受先生 所制……”

  傅玉麟忙道:“那太不敢当了,在下才疏学浅,怎敢当此重任,恐怕要辜负盟主的厚爱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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