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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紫烟《燕赵雄风》——第十二章 遇难呈祥
第十二章 遇难呈祥

  尤其是被蓝风击败的那三家镖行的人,自己的总镖头被人打败了,总是件丢人的事,莫 客非能击败蓝风,多少也捞回一点面子!

  蓝风神情沮丧,只站在台上,还不相信自己会落败得这么快,尤其是最后一击,使他长 剑脱手的招式,在感觉上对方的劲力并不太强,何以自己会握不住武器,被人强震脱手呢?

  裘世海摇摇头道:“你别不满足了,能在龙门剑客手下支持到第三招才败落,天下能有 几个人,据我所知,龙门剑客以往的对手,最多两剑就落败了!”

  蓝风愕然不信,白长庚也难以相信地道:“莫老师剑技确实是值得敬佩,但裘兄所言, 似乎也太夸张一点吧!”

  裘世海微微笑道:“兄弟一点不多夸,龙门剑客向来都是看准机会,但求一击而制敌, 用到第二招,已是绝无仅有,而蓝护法居然能支持到第三招,实在很难得!”

  白长庚忙问道:“难道就没有人支持更多了?”

  莫客非笑道:“自然有,在下从来也不敢以天下无敌自夸,怎敢存此狂念!”

  白长庚冷笑道:“阁下出剑即决胜负,决敌于三两招之内,如果能连攻个十七八招,天 下何人能敌!”

  莫客非微微一笑道:“何必要那么多问呢?假如我能有机会对人连续攻上五剑,我就是 把天下第一剑手的招牌顶在头上了!”

  白长庚惊愕道:“难道你只能攻三剑?”

  莫客非淡淡地道:“三剑已不算少了,我守了那么久,才能找准一个部位出手,照理只 有一击的机会,刚才贵派的蓝师父是被我的战术弄糊涂了,才给我连攻三剑,如果他稳沉一 点,我最多只能攻到第二剑,第三剑应该是他对我攻击了,也应该是他击败我了!”

  白长庚还是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裘世海知道白长庚在剑术上虽有独到的研究,对 江湖上的阅历与武林人物的根底却十分隔阂,惟恐问得太多,被人讥笑浅薄,连忙笑着道: “龙门剑客向来都是看准了才出手的,而且是找准了对方的缺点,拿得稳,有相当的把握才 出手,如果一个人有十七八处缺点可容进攻,这种对手根本不够资格与龙门剑客一战了!”

  白长庚微微一笑,向莫客非点点头道:“白某不知能挡过莫老师几剑?”

  莫客非沉声道:“一剑!”

  白长庚愠然道:“白某虽然无能,但不至于像莫老师估计得那么差劲吧!”

  莫客非道:“我对你估价很高,我们若动手相搏,最多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这一击若 失败,我就认输了!”

  直到这个时候,白长庚的脸上才流露出一点敬意道:“白某常读前人所著的笔记小说, 如聂隐娘、红线女之属,说到空空儿、精精儿等剑侠,狙敌只在一击之内,一击不中,即高 飞远扬,每以为是无稽之说,不意莫老师仍然保留着古剑侠之风格!”

  莫客非哈哈一笑道:“我们三兄弟为了标新立异,每个人都练了一套唬人的玩意儿,只 有我的最差劲,精精儿、空空儿一击不中,还可以高飞远扬,我如一击不中只好掉脑袋瓜子 了!”

  白长庚知道他在打哈哈,笑笑道:“依照今日比武惯例,每人至少应胜三场才能下台, 白某明知不敌莫老师神剑,也只得厚颜讨教一场了!”

  裘世海却抢着道:“不!掌门人乃一门之长,除非到了最后,不可轻易下场,这一场该 是兄弟的!”

  白长庚望了他一眼,心中颇为不快,因为十分有把握的一场决斗,被浊世三神龙出头架 梁了,已变成胜负未定之局,好容易用蓝风作实验,刺探出莫客非的虚实,可以稳胜一场, 却不料他会抢出来争先。

  可是他说的话也很有道理,只得怏怏地退后道:“裘兄身任本门总护法,乃局于客卿的 地位,此身所负的荣辱关键,较之兄弟尤为重要!”

  裘世海笑道:“我在中原时,对浊世三神龙闻名已久,深憾无缘识荆,今天难得有此良 机,实在舍不得放过,还望掌门人垂谅!”

  说着携剑出场,朝莫客非一拱手道:“莫大侠!请!”

  莫客非对这个老家伙,较之白长庚还要头痛,因为白长庚的剑法,在以前几个人身上, 约略已知梗概,即使他自诩为绝学的雪花神剑,也在赛无常的几手变化中,摸到一点头绪, 惟独这个裘世海,一手阴阳剑诡异莫测,当年已是出了名的难缠人物,以前在中原作恶多端, 结果惹翻了五大门派,尽遣高手,才把他驱逐出关,远逐穷荒,二十年来,一定又练成了不 少惊人的绝技,今日之战,定是负多胜少了,因为裘世海是出了名的狡猾,若非绝对有把握, 很少会自动出头的。

  李铁恨看见莫客非一脸沉吟之色,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好容易忍了二十年才重新出头, 一朝败落,这辈子再也别想出头了,于是愤然起立道:“二哥!你歇一下,让小弟来接这一 场如何?”

  他突然出面,众人都为之一怔,莫客非感激地道:“老三!我们谁出场都是一样的!”

  李铁恨笑道:“不一样,你战过一场,人家对您的底细多少有个了解,小弟出场,大家 才是凭真本事决斗!”

  裘世海颇为不满地道:“李大侠,此刻是比武,照规定胜者必须接受三场挑战,才可以 休息!”

  李铁恨微笑道:“这例子早已打破了,如果要讲规矩,张自新已经胜了贵派的白少夫, 你们应该继续找他比斗才对,可是你们的白帮主同意临场换将,由莫二哥与蓝护法对了一场! 可见这已经不守规定,我们自然也可以中途更换代表!”

  裘世海被他这几句话塞住了口,半晌无语,李铁恨又道:“我们不敢妄自菲薄,在剑道 而论,大家的境界都到了相当程度,一劳一逸,一明一晦,差微虽小,却都是已影响到胜负, 你们先找蓝风出来斗一场,分明就是找占这种便宜,我们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也不至于吃 这种哑巴亏,大家心里明白,谁也别想沾谁的光,还是各凭所学,在手底下一决胜负吧!”

  裘世海毕竟是老江湖了,闻言哈哈一笑道:“李大侠快人快语,所有的话,都一言道尽 了的,兄弟也不必多做饶舌,敬候赐教吧!”

  两个人各自持剑,相对平视,然后才慢慢移动,大家都想找一个适当的机会出手,可也 不敢轻易出手。

  像这种名家之搏,胜负之差,能抢到先手固然是好的,可是万一判断错误,攻到对方预 设的陷阱中,则反而为人所制,是以两人对这第一招,都抱着很持重的态度。

  对转了三四圈,仍然没有人能作决定,可是台上台下,不管是懂得武功,或是不懂武功 的观众,心情都同样的紧张,近万人静得没半点声息。

  又转了两圈,蓦然,双方几乎同时发动,剑光一错,没有交接,各自擦肩而过,算得交 换了一招,换来观战者的一声叹息,因为双方所发的招式只到一半,大家都自己明白,这一 招无望所功,自动地撤回了,而且双方还作了个互相钦折的微笑。

  他们是同时发动的,所以谁也没吃亏,也没有占便宜,如果有人能沉住气,略迟一步, 就可以从这一着上取得优势,可是两个人都不敢冒险,万一对方攻来的部位是自己措手不及 之处,则这一招就会败落。

  如此近乎试探地走了几个照面,两人的兵刃始终没有接触,终于裘世海自动地提出道: “李大侠,我们学剑一生,总算幸运地挤入高手之列,胜负固在必争,但遇上一个旗鼓相当 的对手,则更是快意,因此我们实在不必小气,一定要争这个先手,大家还是放开手,各凭 所学,在剑艺上一决高低吧!”

  李铁恨知道他为人虽邪,说出来的话却一句算一句,欣然表示同意道:“好!李某潜隐 多年,对身外浮名早巳抛开了,能与裘兄一战,虽败犹荣。”

  两人重新凝神聚气,开始交锋,这次双方都不存心取巧,战局立刻热闹起来了,只听得 呼呼剑风,时而夹杂着一两声金铁交鸣声,紧凑异常。

  约莫三十多个回合过去,两人纠缠后,各自停立一边,李铁恨的脸上现出一道血痕,不 过仅是表皮的浮伤,而裘世海的肋下衣衫,也划破一道口子,但没有伤及皮肉。

  李铁恨首先弃剑拱手道:“裘兄剑艺高明,李某认输!”

  裘世海还剑归鞘,微微一笑道:“李大侠的剑技依然十分令人钦佩,只是最近疏于练习 才略迟一步,兄弟略胜一筹,但三个月后,兄弟绝非敌手!”

  他们都是大行家,对方的虚实相当了解,裘世海虽然胜了,但他说的却是真心话,所以 李铁恨也不否认,淡淡一笑,就回到华树仁身边,张自新迎着他道:“李大叔,我看得很清 楚;你们双方同时着剑,为什么您算输?”

  李铁恨笑道:“那还不明显吗?他攻的是我的脸,我攻的是他的胸,距离上我的近,同 时着剑,就证明我慢了一步……”

  张自新不服气道:“你们都是点到为止,如果大家各进一步,就分不出输赢了!”

  李铁恨道:“不错!如果大家都想杀死对方,我断头,他裂膛,同归于尽,的确没有胜 负可言,但剑道的本身并不在杀戮,心藏杀机,永远不会在剑术上有成就的!”

  张自新道:“那学剑是为了什么?”

  李铁恨道:“最主要的是为了强身自卫,其次才是争胜,能保住自己不被人杀,还能以 技克敌,这才是一个剑手的基本成功的条件!”

  张自新一时不能明白他的话,李铁恨笑笑又道:“现在你不会懂,慢慢就会明白了,但 是你要记住,如果你想成为一个剑中高手,首先就要把握住一个恕字,否则即使你能杀尽所 有的对手,也不会成为天下第一剑的!”

  张自新问道:“为什么?”

  李铁恨笑道:“天下第一剑是无人敢与之交锋,才能达到这个地位,如果你杀人太多, 永远有那些仇家在追着你,还有什么意思,呢?天下第一就是天下无敌,这个敌字的含意不 是敌手的,而是敌人,天下第一是走遍天下,没有一个敌人……”

  张自新默然领会,不发一言,裘世海笑道:“李大侠此言可勒石铭金,为天下学剑者 诫!”

  李铁恨但笑不语,裘世海又道:“依照规矩,裘某尚须继续侯教,但不知哪一位赐教?”

  华树仁呆了片刻,才道:“自然是老朽了!”

  李铁恨与莫客非同时叫道:“大哥!你不行!”

  华树仁笑笑道:“你们是怕我的内伤未复?”

  李铁恨道:“大哥既然自己讲出来了,兄弟也不必再替你隐瞒了,我知道您的伤势是永 远也无法复原的!”

  华树仁苦笑道:“我明白,这些年我虽然静心休养,剑术比从前稳炼多了,但身体的状 况永远也不能回复到以前的程度,可是浊世三神龙就此被人击败了……”

  李铁恨想了一下道:“浊世三神龙早就被人击败了!”

  华树仁道:“不错,可是我们没有死,这块招牌就不能摘下来,至少不能在今天摘下 来!”

  李铁恨用手一推张自新道:“自新你出去!”

  张自新愕然道:“我?”

  李铁恨沉声道:“是的!大哥教你的这套剑法,是我们兄弟三人心血的总汇,另外大漠 飞龙哈老师也教过你一点功夫,现在你就是我们四条龙的代表人……”

  张自新傻怔怔地捧着剑出场,朝裘世海一躬道:“裘老前辈请多指教!”

  裘世海见李铁恨居然把张自新推了出来,微有愠意道:“李大侠,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铁恨庄容道:“华大哥早年受了内伤,至今未愈,我已经甘拜下风,莫二哥虽然胜过 蓝护法,可是他剑法根底已经亮了出来,一定不是裘兄的对手,裘兄可以说已经胜过我们每 一个人了,但是浊世三神龙还没有认输,除非裘兄能胜过这小伙子。”

  裘世海斜目道:“这小孩子就足以代表你们三位了吗?”

  李铁恨道:“不是三个,是四个人,哈老师父也在台下,他一定不会反对的。”

  说完朝台下叫道:“哈兄,你应该声明一下。”

  哈回回无可奈何,在远远地道:“李大侠,你真是的,找我这个马贩子开什么玩笑。”

  李铁恨笑道:“现在是在京师,亮出你大漠飞龙的招牌没有什么妨碍,何况栽培这小伙 子的,您出力最大,我们不敢专美独占。”

  哈回回一叹道:“我安静多少年,好容易才混到一个立足地,这一下子全完了。”

  李铁恨道:“哈兄何必呢!你称雄大漠,名震中原,总不会甘愿靠贩马终老此生吧,乘 着这个机会正可以重振雄风。”

  哈回回没有回答,裘世海却颇为惊奇地道:“原来阁下就是大漠飞龙,裘某倒是失敬失 敬了。”

  哈回回淡然一笑道:“大漠飞龙早就死了,现在我只是一个平凡的生意人。”

  裘世海笑道:“阁下何必客气呢,大漠飞龙名震回疆,裘某闻之已久,只憾无缘一会。”

  哈回回道:“现在我比一条泥鳅还不如,英雄出少年,你要想折服我这条泥鳅来增高威 望倒不如跟那位张兄弟去斗狠吧。”

  裘世海哈哈地道:“那么阁下也是以张自新为代表人了。”

  哈回回一笑道:“那可不敢当,张兄弟的成就与我毫无关系,我们只是在一起研究过摔 跤功夫,如果你能把张兄弟摔下台来,我就服了你。”

  裘世海哈哈一笑,朝张自新道:“难怪你年纪轻轻,就有这么深的技业,四位名家,合 力调教一块奇材,那还有什么话说的。”

  华树仁立刻道:“姓裘的,你别把话说得那么含糊,哈老师教他摔跤,我只教过他一点 剑法,总共也不过个把月的时间,实在也教不了什么,一切靠他自己努力,问题是你敢不敢 跟他斗一下?”

  裘世海出人意外地笑着道:“裘某怎敢以一身之力,与四大名手争胜,认输!认输!”

  说完打个哈哈,居然回到坐上去了,白长庚大为惊奇,怒声道:“裘兄,你这是什么意 思呢?”

  裘世海道:“兄弟认输,没有别的意思,掌门人如果不认输,大可以跟他比一下,打败 了他,就等于是打败了四位名家,对长春剑派来说,那可是大大的光彩。”

  白长庚心中在暗恨裘世海,此人之狡猾已透了顶,他剑挫入云龙李铁恨,露足了脸,遇 到没有好处的事,就丢手不管了。

  尽管李铁恨已经做过声明,还拖出一个大漠飞龙作陪,把张自新吹嘘了一阵,但毕竟是 个小孩子。胜之不武,败则难以见人,裘世海在未斗之前先认输,看起来倒像是不屑与敌而 放手,做得很漂亮。却把难事留给自己来办!

  裘世海位居总护法,是客卿的身份,胜负荣辱止于一身,认输也不要紧,而自己是一门 之长,如果也认输,那就是整个长春剑派向人认输了,本来对一个小孩子,让他一下也无伤 于颜面,可是偏偏白少夫——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又败一场,现在放开手不比,就变成真的不 敢比了。

  而且刚才张自新所露的剑法玄奥莫测,手中的宝剑又具有那种异征,斗起来万一失手输 给他,那真是得不偿失了,何况裘世海的话把自己扣定了,连个转圜的余地都没有,想到这 儿,他不禁恨恨地瞟了裘世海一眼!

  裘世海当做没看见,故意偏过头去不答理,白长庚怔了片刻,终于有了主意,掉头向台 下叫道:“赛老弟!你再上来跟这小子比一场!”

  赛无常应声上台,李铁恨立刻反对道:“白掌门,按照规定,失败的人没有资格再上场 挑战了!”

  白长庚冷笑道:“现在早已不讲规矩了,讲规矩莫大侠就不该休息!”

  李铁恨顿了一顿,才道:“那也是贵方先开的例子!”

  白长庚道:“那就干脆破例到底,反正以我堂堂掌门之尊,总不能随便向一个后生小辈 出手,除非他能将敝派的人全部击败了,我才认为他够资格一战。张自新要跟白某交手,就 是从本派底下的人开始,一关一关地闯过来。”

  李铁恨道:“张自新已经击败了令郎,而令郎也是长春剑派之人,要闯到台端出手,大 概要混过几关?”

  白长庚道:“这个由白某自己决定,直到白某认为他够资格时为止。”

  李铁恨哈哈一笑道:“台端这个话可真够身份的,人是血肉之躯,总会疲倦的,你们想 用车轮战来累死他?”

  白长庚哈哈笑道:“浊世三神龙加上大漠飞龙,四位名家的传人,总该有这点能耐。”

  华树仁一摆手道:“老弟,别说了,由他们怎么办,张自新年纪还轻,能够击败长春剑 派一个高手,已经就够了,如果能连胜两三个,即使败在白长庚手下,丢人的仍是长春剑 派。”

  白长庚听了心中虽然生气,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大声吩咐道:“赛老弟,你用双剑 上场,手下放轻点,最好避免伤人。”

  赛无常何等的灵巧,早已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长春剑派中从不用双剑,白长庚特别交待, 必是为了张自新手中的宝剑对金铁之物,有排斥的异征,才叫自己多带一柄木剑以为抵制, 而后面的那句话,实际就是暗示,最好把这小家伙收拾下来,因此一躬身道:“属下尊命!”

  李铁恨等人也听出白长庚的含意,正想出言提醒张自新注意,不想张自新自己先开口道: “赛老师,你动手的时候,可千万别动气,我学剑时日不久,手中拿的又是一柄利剑,万一 控制不住伤了你,那可不太好意思,倒不如大家放开手,才显得公平些。”

  李铁恨长叹一声道:“傻小子,你连话都不会听,人家正想要你的命呢!”

  杨青青却道:“李大侠,张兄弟的要求也是对的。”

  李铁恨翻翻眼,杨青青又道:“我跟张兄弟相处一段时间,对他很了解,他心地忠厚, 对人没有心机,如果他把别人的话当了真,出手时反而多一层顾忌,碍手碍脚,惟恐伤了人, 倒不如这样干脆。”

  李铁恨想想没有开口,也默认她的见地不错了,这边赛无常右手执钢剑,左手拿了柄木 剑,朝张自新一点头道:“小子,你进招吧!”

  张自新的唯心剑不宜先攻,因为他必须根据对方的反应而作变化,可是看赛无常的年纪 大他一倍还多,自然没理由叫人家先出手,因此随手撩出一剑。

  他本不擅使剑,这一剑空门百出,剑才划出一半,赛无常立刻抓住机会,双剑并进,交 攻而至。

  张自新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快就进招,顿有手忙脚乱之感,幸好他唯心剑法演得极为纯熟, 变招也快,立刻撒剑回保,但最多也只能管住一边。

  也幸好赛无常见机会难得,想在一剑之下就杀他,所以着力在右手的钢剑上,张自新的 剑抽回来招架住,双剑交融,剑上的弹力将赛无常的剑弹了出去,左手的木剑倒是毫无阻碍 直攻而进。

  张自新出手本能地用那只空手一把抓出去,居然握住了剑尖,那是他在镖局中打杂时, 所受的空中捕落叶的训练,手法极准极稳,由于是木剑,握在手中也不会伤及掌心,顺势一 夺,将赛无常拉了过来,底下跟着一脚,踢在赛无常小腹上,将赛无常硬踢下了台去。

  四下一阵哗然,谁都没想到赛无常二招就被打了下台,更没想到张自新化危为安,手法 会如此巧妙。

  只有华树仁一个人心中是明白的,轻叹一声道:“这小子不是大智若愚,就是运气好。”

  李铁恨还不大明白,因为张自新一招守势是华树仁所创的,他不清楚,所以道:“自然 是他的判断正确,要化解这一手险攻的办法很多,要能一招克敌,这一手用得太妙了。” 

  华树仁道:“我倒不如此想,他的底细,现身诱敌,他还没到这种境界,完全是碰上的, 如果对方换个方向同样进招,他这条小命就断送了。”

  李铁恨怔住了,想起刚才的情形,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张自新能够不死,实在是运气了!

  如果赛无常把主力放在左手的木剑上,张自新势必先招架这一边,他手中的宝剑对木剑 毫无作用,两剑交触,以赛无常的臂力,必可压住他的剑,右手的钢剑再攻进来,张自新总 不能再用空手去抓,非死即伤,那实在太危险了。

  他们的谈话声很低,白长庚没听见,只见张自新在一招内把赛无常踢下了台,心中又惊 又羞,脸色气得煞白,怔在座位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赛无常挨了一脚,内伤颇重,跌下台时,无法控制身形,头下脚上,脑袋先着地,跌昏 过去了。

  帐篷中立刻有人将他抬走了,然后大家眼睛都看着白长庚,等待他的指示,白长庚一时 也拿不定主意。

  在八个护法中,蓝风剑艺最深而赛无常却是惟一学过雪花剑法的,未及先展,就被人打 下了台,看来只有他自己出手,才有机会胜过张自新了,要是看那小伙子的身手,他又有点 寒心了。

  裘世海凑过去,跟他咬了一阵耳朵,他才干咳一声道:“名家高弟,果然身手不凡,白 某想多讨教一下,这一场由本派孙护法讨教拳脚!”

  跳上台的一名大汉,大约三十出头一点,长脚细腰,白净面皮,身形很利落,空手一抱 拳道:“孙金虎候教!”

  华树仁知道张自新对拳脚方面一窍不通,立刻反对道:“这不行,长春剑派应该以剑为 主!”

  裘世海微笑道:“以剑为主,并非把别的功夫抛开不练了!”

  华树仁道:“张自新没学过拳脚功夫,就没有奉陪的必要。”

  裘世海道:“这恐怕由不得华老做主。”

  华树仁怒道:“你们想强人所难不成?”

  裘世海一笑道:“那倒没有这个意思,长春剑派的行事宗旨一向是以牙还牙,刚才赛护 法是被脚踢下去的,我们就必须在拳脚上补回来才算公平,如果张老弟不擅拳脚,尽管使用 兵器好了,反正敝派这一场必须以拳脚求教。”

  张自新将手中长剑交给了一旁的小沙丽,傲然道:“比拳脚就比拳脚!”

  华树仁沉声喝道:“小子!你不称称自己的分量!”

  张自新毫不在乎地道:“那不行,我宁可被打下台,反正他们不赢我一场是绝不甘休的, 倒不如干脆让他们赢一场算了!”

  华树仁道:“你为什么不认输呢?”

  张自新将头昂道:“不!那不行,我宁可被打下台去,也不能装孬种不战就认输了!”

  裘世海脸上一红,干笑道:“张老弟好志气,裘某刚才倒是装了一次孬种了!”

  张自新道:“你不同!你的身份可以搭搭架子,我却必须老老实实,脚踏实地做人!”

  华树仁哼了一声道:“小子,你去呈英雄吧,但愿你能活着走下台,就是你的运气了!”

  张自新神色肃然地道:“老爷子,今年我才不过十五岁出头一点,自问良心,从来也没 有跟人结过仇,即使跟人动手打架.也是被逼得自卫,或是拜受教益,我想稍为有点人性的 武林先进们,都不会存心教我活不下去的!”

  说完又朝孙金虎笑笑道:“孙老师,你说是吗?”

  孙金虎在长春剑派八大护法中,不仅精于拳脚,而且更以透骨打穴手法见长,就因为张 自新在剑法上有特殊的表现,白长庚才叫他上台,相机收拾了这小子,孙金虎自己也把着这 个意思,可是被张自新一问,接触到他射来两股天真朴实无瑕的眼光,心中一愧,讷讷无以 为答。

  倒是裘世海阴恻恻地一笑道:“这位老弟太言重了,拳脚上动手过招,可不像兵刃能点 到为止,要想分胜负,一定得见个分晓,落手轻重是很难控制的,不过像孙护法这种有经验 的拳师,定然能控制住出手的斤两,至少也得叫你能自己走下台去!”

  华树仁冷冷一笑道:“也仅仅是走下台去而已,想爬去都办不到,如对方留全你的一双 腿,两手就残废定了。”

  裘世海哈哈一笑道:“华老英雄一世,怎么也说出这种泄气的话,瓦罐不离井上破,这 是江湖人必然的下场,如果想平安一世,华老根本就不该教他武功!”

  华树仁还想说什么,李铁恨倒是止住了道:“大哥!别说了,生死有命学武功是这小子 自己请求的,万一吃了亏也怨不得人,即使变成了残废,能就此活到老,未尝不是他的运气, 我倒是怕他锋芒露得太早,处处遭人嫉,将来弄得死无葬身之地!”

  华树仁果然不开口了,张自新抱拳道:“孙老师,请赐招吧!”

  孙金虎笑道:“不!说什么也没有我先出手的道理!”

  李铁恨知道张自新能为有限,完全是仗着年轻力壮,身形灵活,才可以一搏,如果要他 先出一招,一伸手就会被人抓住缺点,因此笑笑道:“孙老师,别瞧他年纪轻,以比武的现 场身份,他可是胜家,理应阁下先出手!”

  孙金虎听得心中火发,冷笑一声道:“那我就得罪了,张小侠,请手下留情!”

  张自新还以为人家是真客气,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

  孙金虎早已呼的一拳,直击面门而来,他对张自新知道的不多,只听说这小伙子曾空手 打败过刘奎,拳脚上一定受过真传,这第一拳不托大,半虚半实,完全是试探的性质,张自 新老老实实地接招。等拳风,临体时,立即伸手去拨,孙金虎倒是怔住了,飞速撤拳后退。

  他这一拳确是可虚可实,出手时完全是虚招的章法,暗藏变化于后手,任何拳手在这种 情理下,都是置之不理,专神注意他另一手的攻击,他就可以在这一拳加速奏功了。没想到 张自新居然会挡架这一拳。

  如果他不是完全外行,就是大行家,才会有这种超乎常情的反应,而以他击败刘奎的表 现说,当然不是外行。

  孙金虎撤回那一拳后,始终站得远远的,不敢太逼近,张自新第一招的表现就使他惊讶, 他必须谨慎从事。

  裘世海与白长庚对一眼,神情很奇特,他们对孙金虎的拳路知之颇稔,因此对张自新能 破解那一手绝招而感到十分心悸,白长庚还低声道:“他们从哪儿找来这小鬼,年纪轻轻居 然有这种火候,如果再过十年,江湖上将是他一人的天下了。”

  裘世海没有回答,却点点头表示同意了。

  另一边的华树仁也同样的感到不解,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那小子一出手就使了个 笨招,怎么会把他吓住了!”

  李铁恨笑道:“这可不清楚,在拳脚功夫上,只有刘老兄给他教了一点基础,也许这是 刘老兄的精招吧!”

  刘金泰不安地道:“李大侠别说笑了,刘某自知才学浅薄,从不敢教他什么,在镖局一 年中,完全是李大侠亲自教导他的,对他应该更清楚的!”

  李铁恨摇头道:“除了刘兄规定的训练外,我也没有教过他什么,尤其是刚才那一手, 谁也教不出来。”

  杨青青这时却一笑道:“张兄弟根本不会拳脚,完全是一副傻相把人给唬住了。”

  华树仁掉头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杨青青道:“我跟他相处了一个多月,自然很清楚,他刚才那一手应付方法虽然笨,却 错打错着,刚好摸着了对方的杀手,所以才把人家吓得不敢轻动了。”

  华树仁道:“那一拳里能有什么杀手?”

  浊世三神龙都是剑术名家,任何问题都以一剑为决,所以对拳脚功夫并无深知,几个人 里面只有刘金泰比较通一点。因此轻叹道:“拳术与剑道同理,每寓精奇于平凡,起手越平, 凶险越深,看来青姑娘说对了!”

  莫客非点点头道:“不错,刚才那一度交接,对方的态度就立刻变了,把他当成大行家 看待了,虽是傻人傻福,却也增加了危险性,但愿这小子真会有两手,否则对方再度出手时, 所用的招式一定更凶险了。”

  听他这么一说,每个人都紧张起来了,而台中的两个人也开始进入互搏的状态,那还是 由孙金虎发动的,他转了几个圈子后,决心再一试张自新的虚实,长攻短打,拳攻短打,拳 脚并用,带着呼呼的劲风,攻势十分猛烈。

  而张自新的反应更使人惊奇,他稳如泰岳,脚下游移,尘土不惊,双拳交错,或守或攻, 从容之至,守得密不说,攻得更快,连在对方空隙中进招,逼得孙金虎不住地跳开才能避过 他的攻击。

  华树仁瞧得惊奇道:“这小子从哪儿学来的拳法?谁说他不会拳脚的,这套拳法又紧又 密的,天下一流名家也不见得能比得上。”

  李铁恨也愕然地道:“奇怪了,我从没见他用过,一个多月前,他被刘奎鞭挞时,好像 还不会拳法的……”

  莫客非道:“也许是他跟别人学的,他过去的身世你们弄清楚了没有?”

  李铁恨道:“我最清楚他的身世,知道他不可能跟别人学过武功,怪了,也……也许是 他有瞒住我的地方。”

  华树仁道:“如果这小子如此深沉,我们就得小心点,别为人间养大一条毒蛇。”

  杨青青笑道:“老爷子!你不相信他,李大侠可不应该怀疑他,依我看,张兄弟是个胸 无城府的老实人!”

  李铁恨道:“我没有怀疑他,可是他这套拳法令我很担心,跟人学艺我不反对,但没有 瞒我的必要呀!”

  杨青青道:“这是您离开后他才学的。”

  华树仁道:“老三离开他一个多月,就是你、我跟哈回回跟他在一起,哈回回拳脚虽精 却不是这个路子,而且这个把月中,他专心练剑,绝不可能再去学拳,这套拳法看来足足有 几年的火候。”

  杨青青笑道:“不多不少,恰恰一个月,而且是您老爷子亲手授的。”

  华树仁道:“胡说!老头子自己也不会拳,怎么能教人呢?”

  杨青青道:“您再瞧瞧,这是您所教的剑法中化出来的。”

  华树仁仔细一看,果然张自新举手投足,都是剑招的架式,变成拳招而已,李铁恨也看 出来了,失声道:“难怪他只动拳不动脚,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真亏他想得到。”

  华树仁叹道:“我不知道剑式也可以用拳来施展的。”

  刘金泰道:“拳剑同起一源,除了一些特殊的招式外,大部分是通用的,华老乃一代名 剑手,不屑于拳,所以才没有注意。”

  华树仁轻叹道:“真是活到老,学到老,这傻小子比我们这些老头子强多了。”

  杨青青笑道:“他也不是特别聪明,总共才有这点儿玩意,在任何场所,也只能拿这点 东西出来应付,现在就是要他比长枪大战,他也是使出这几招,何足为怪呢!”

  华树仁笑道:“这么一说,我们倒是学得太多,反而把自己给限;制死了。”

  杨青青道:“本来就是嘛,您以前不是再三地说,武功越单纯越好,您那套剑法,不是 说就是这样的吗?”

  大家都笑了起来,张自新闻笑一回头,精神略懈,孙金虎看准机会,猛然两指直进,点 向他的将台重穴。

  张自新发觉已是太晚,百忙中突然伸手,插进对方的腋窝。

  孙金虎运足指劲,想把他点倒下来的,可是尖指触到张自新的胸前,突然格格直笑,一 点劲都用不出来了。

  众人先是为他一惊,见状大是不解,只有小沙丽乐得拍手直笑。

  哈回回在台下喝道:“小兄弟!对方下了这种重手,你还客气什么,把他摔下来,重重 的跌他一跤。”

  张自新突出另一手,抓住孙金虎的腰带,孙金虎仍是嘻嘻直笑,张自新就势一矮身,背 后着地,曲腿抵住孙金虎的小腹处,手膊同时使劲,利用摔跤的手法,将孙金虎高抛出去。

  那木台有一丈多高,孙金虎被抛起有两丈多,加起来差不多是四丈,啪哒一声,平跌地 上,虽是屁股先着地,却也震得五脏离位,嘴角还带着一个苦痛的笑容,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来了。

  看热闹的人先是一阵惊呼,接着就大声欢呼,哈回回帐篷中的伙伴们立刻在张自新的小 白龙旗下高挑起一长串挂鞭,噼噼啪啪地燃放起来,庆贺他的胜利。

  蓝风立刻过去,在孙金虎的背上拍了一拳,总算将他气息震通,恢复了呼吸,可是他仍 歪着嘴作苦笑脸,而且尽量忍住不叫出痛来。

  鞭炮声好不容易停住了,白长庚脸色铁青,见孙金虎还站在台下傻笑,不禁怒骂道: “你还有脸笑。”

  哈回回在台下笑着道:“他想哭还来不及,哪里笑得出来,只是跌得太重了嘴角的经络 扭死了,变不过嘴脸来。”

  蓝风是明白内情的,连忙在他的脸上掴了一掌,把肌肉拍活,孙金虎才收起苦笑的歪嘴, 羞惭万分,一低头钻进帐篷,再也不敢出来了。

  李铁恨才对张自新道:“好小子,真有你的,居然把剑招变成拳法来使用了,可是最后 那一手是谁教你的?”

  张自新傻怔怔地道:“是哈大叔。”

  哈回回连忙道:“摔下台是我教的,那是摔跤中小金钢的手法,可是破解对方点穴的那 一招,我可没教过,老弟是从哪儿学来的?”

  张自新用手一指小沙丽道:“是她。”

  哈回回一怔道:“不可能吧,她连点穴手法都不会,怎么会破穴的?”

  张自新道:“我跟她练习摔跤时,有一次已经抓住她举起来了,正准备摔出去,她把手 伸到我的腋窝下面去呵我的痒,我笑得一点力气都用不上,手一软,反而被她摔了一跤,刚 才我见孙师父的手指点过来,知道危险,临时想到这个法子。”

  李铁恨哈哈大笑道:“妙!妙极了,小儿女腋窝呵痒的手法,居然可以化解点穴杀手, 难怪那位孙老师父乐得笑不住,这叫做化戾气为祥和。”

  华树仁也乐了,哈哈大笑道:“不错,方今武林中就是杀气太重,笑声太少了,以后遇 见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时,你多多利用这一手,天下就太平了,我给你这一招取一个名 月,叫做‘遇难呈祥’!”

  李铁恨笑道:“不妥,应该叫笑口常开。”

  他们这边调侃,白长庚却脸色铁青,霍然拔剑出座道:“老弟也指教白某两手。”

  张自新见他满脸杀意,连忙向小沙丽手中把剑取了过来道:“白掌门人,我手中的剑是 宝剑。”

  白长庚怒声道:“宝剑又能怎么样?你有本事,可以把白某的脑袋砍下来。”

  张自新道:“这是何必呢?今天比武的目的是以武会友,大家不要伤了和气。”

  白长庚怒道:“放屁,长春剑派持技东来,连浊世三神龙都不足言敌,却折在你这个小 鬼手中,白某如果不宰了你,还有什么脸回到长白山去?”

  张自新怔住了,不知如何回答,倒是身为主持人的银枪小侯爷。

  邱广超起立道:“白先生,请给兄弟一个面子。”

  白长庚见邱广超开了口只得道:“侯爷有何吩咐?”

  邱广超道:“京师禁区,殴斗本为犯例,兄弟因为生性喜武,为想一瞻名家身手,才向 各处衙门打了招呼,允准举办这次比武大会,兄弟已曾保证为以武会友,绝不至于闹出流血 人命之事……”

  白长庚道:“兵刃交锋,想避免伤残是很难的。”

  邱广超笑道:“这个兄弟明白,可是兄弟之意,各位都是一代名家,手下极有分寸,只 要不存心伤人,应该可以避免,万一不慎失手,事出意料,兄弟也可以勉力担待,但白先生 适才言词之间,已经动了意气……”

  白长庚道:“侯爷大可当意外来处理。”

  邱广超道:“这是公开性的比武,众目睽睽,兄弟纵然各方面疏通,也无法掩住群众之 口的,如果被御史衙门奏上一本,说兄弟纵容包庇行凶,兄弟虽有世袭爵位,也担当不起。”

  白长庚冷冷地道:“侯爵的意思是要怎么样呢?”

  邱广超道:“兄弟想比武就到此为止,白先生如果意犹未尽,改日等心平气和之时,兄 弟当另行邀请对手,再作切磋。”

  白长庚慢然道:“长春剑派被一个小孩子整得灰头土脸,难道就此算了不成?”

  邱广超也有点不高兴地道:“白先生,兄弟主持这次比武是为了让关内外的名家有次观 摩切磋的机会,可不是替贵派扬名逞威,先生如果一定要为贵派扳回颜面而行凶杀人,兄弟 惟有不敬了。”

  白长庚发横道:“那侯爷就不要管了,这是我们江湖人的事,最好由我们自己决定。”

  邱广超听他居然说出这种话,脸色激变,沉声道:“私仇械斗,王法不容,兄弟想不管 也不行,因为今天是兄弟向各处衙门备了案的,兄弟说停止就停止。”

  白长庚在关外纵横一世,天高皇帝远,哪里受过人的管辖,因之脸色一沉道:“白某既 不吃皇家俸禄,也不是侯爷的辖区,侯爷的命令还听不着。”

  邱广超沉下脸道:“兄弟对武林的朋友先进,一向十分敬重,从没摆过侯爵的架子,白 先生如果一定不给兄弟面子,兄弟只好用这对银枪来得罪了。”

  白长庚怔了一怔,随即鄙夷地道:“侯爷也有意赐教?”

  邱广超昂然道:“那可不敢当,兄弟只是以主持人的身份宣布比武结束,谁要再坚持下 去的话,兄弟为了职责所在,必须出头制止。”

  他的双手各挺银枪,威风凛凛地站在中央,而他随从的那些卫士甲兵,也一个个上台, 箭上弦、刀出鞘,如临大敌,而且都指向白长庚的一批人。

  裘世海见事情闹大了,心知白长庚久处关外,对中原的情形不太熟,民不与官斗,尤其 是这种局势下,如果与邱广超起了冲突,便形同叛乱,天下将无安身立足之处,连忙起立笑 道:“掌门太关切门户荣辱,竟连礼数都忘了,我们自关外远来,蒙承侯爷隆情款待,说什 么也得给侯爷一个面子,那就停止吧。”

  白长庚见邱广超认了真,心中也自悔孟浪,只是面子上下不来,仍悻悻地道:“难道就 算了不成?”

  裘世海笑道:“侯爷职责所在,必须顾全立场,过了今天,事情与侯爷无关,我们再慢 慢求解决。”

  白长庚也想找机会下台,闻言悻然道:“那就容这小子多活两天,反正长春剑派迟早会 找上他的。”

  说完一挥手,气冲冲地朝手下人道:“大家走!”

  长春剑派的人簇拥着他走了,裘世海对邱广超拱拱手道:“敝掌门人久处关外,未谙世 情的,得罪之处,尚祈侯爷海涵。”

  邱广超还在生气,大声道:“兄弟接待过不少武林朋友,像白先生这种人倒是少见,请 裘先生转告一声,如果长春剑派在京师滋事,兄弟定然不客气……”

  裘世海见白长庚等人走远了,才低声笑道:“在下虽为长春剑派中人,却跟白兄并非一 路的,因此有几句话要敬告侯爷,长春剑派远处深山,虽不是什么为非作歹之徒,却也是些 不畏死的亡命之辈,侯爷跟他们作对,实在划不来,最好是不闻不问……”

  邱广超道:“他们到了京师就住在我家里,出了什么事,我岂能不管。”

  裘世海一笑道:“今天白掌门与侯爷公开决裂,自然不会再去打扰府上,再有什么麻烦 的,侯爷也可以推得一千二净,以侯爷在京师的地位,大概也不会有人敢硬加到侯爷头 上……”

  邱广超刚要开口,刘金泰过来道:“侯爷,裘先生说得不错,江湖人的事,侯爷插足其 间不但没有好处,反而会惹来一身麻烦!”

  裘世海笑笑道:“在下言尽于此,听不听全在侯爷了,长春剑派的技业侯爷是知道的, 随便派个人到侯爷家宅中去吵闹一下,侯爷府上那些卫士拦得住吗?”

  邱广超怒声道:“他们敢造反不成?”

  裘世海哈哈一笑道:“造反谈不上,这些人无不身怀绝技,闹出点事,亡命一走,即使 行之天下,只怕也不容易捉到他,再说即使能拿住了,也不过罪在一人而已,以侯爷金枝玉 叶之体,与一亡命之徒相拼,似乎太不上算了,侯爷请三思而行……”

  说完拱拱手,追着白长庚等人也走了,这边邱广超怔在台上,不知如何是好,张自新过 去拱拱手道:“多谢侯爷解围之德!”

  邱广超皱眉道:“真没想到白长庚会是这样一个人,他刚来的时侯,谈吐斯文,好像很 有修养!”

  华树仁笑笑道:“江湖人的风度只在得志时表现,输了就露出强盗面目来了。”

  邱广超道:“这倒不然,像刚才那位莫老英雄,对胜负都处之泰然,这才是武林正人君 子风怀!”

  华树仁微笑道:“我们是没出息的,所以才落得穷途潦倒,如果我们也有那样厚脸皮, 浊世三神龙也不会销声匿迹二十年,也许早就创下什么门派了!”

  邱广超诚恳地拱拱手道:“在下最敬佩的就是前辈这种侠义英雄,尤其是三位,对浊世 三神龙的大名,在下在儿童之时,即如雷贯耳,只感无缘识荆,三位如不弃,就请驾莅寒 舍……”

  华树仁连忙道:“侯爷盛邀本当从命,只是老朽等久在江湖,不便出入公侯之门。”

  邱广超诚恳地道:“在下相邀只为仰慕之情,并非对前辈等有何干求。”

  华树仁笑道:“侯爷误会了,老朽等在江湖上虽有点薄名,侯爷簪缨世族,不必在江湖 上讨生活,老朽等了无可报效之处,当然更谈不到别的了。”

  邱广超道:“那前辈是怕驾莅寒舍后,有损清操了。”

  华树仁大笑道:“侯爷说得更客气了,老朽等穷途末路,才借市井以栖身,绝不是沽名 钓誉,高谈休隐……”

  邱广超一怔道:“那三位不屑赐莅是为了什么呢?”

  华树仁道:“说句老实话吧,我们疏野惯了,到了侯爷的府上,如果狂妄不羁之性全拿 出来,叫府上的人看了笑话,如果循之蹈矩,我们自己又别扭……”

  邱广超笑道:“前辈大可放心,在下家中接纳江湖朋友很多,连在下本人也疏闲惯了, 绝对没有那虚伪排场,当然更不会有人敢笑话三位……”

  华树仁听他意思很诚,乃拱拱手道:“侯爷如此厚爱,老朽如果再推辞,那是不近人情 了,这样吧,今天老朽等三兄弟数年未晤,急于找个地方聚聚,改日定当趋府拜谒。”

  邱广超见他如此一说,自然不能勉强了,乃拱拱手道:“那在下改日再来迎驾吧!”

  说着带领府中的侍卫,告辞而去,这边刘金泰率领镖行各家的主持人也过来向华树仁等 三人道谢,刘金泰尤其感激,深深致礼道:“今日然非三位挫了长春剑派的凶焰,刘某等再 也无颜在京师立足,全部的镖局同行,只好关门歇业,回家去种田了。”

  华树仁笑指张自新道:“我们三个人可不敢居功,完全是这小子的功劳,如果不是他气 走了白长庚,凭我们三块老骨头,实在不是长春剑派的对手。”

  刘金泰看看张自新,想起以前对他决绝的态度,感到很不好意思,华树仁又道:“其实 真该感谢的还是邱广超,假如他不出面镇压,认真动起手来,这小子也胜不了白长庚,所以 今天有这个结局,只能说是大家的运气,”

  杨青青不服气地道:“老爷子,你也太长他人志气了,张兄弟如果胜不了白长庚,长春 剑派岂肯如此罢休的。”

  华树仁一叹道:“你到底不懂事,我的眼光不会错嘛!张自新只会那一套剑法,如果光 是比较剑术,他靠着手中那柄宝剑,或许不会输,但拼命的话,以白长庚剑术造诣,两柄剑 不碰触,就能宰了这小子。”

  杨青青一怔道:“那你教的这套剑法还不如白长庚的雪花神剑了?”

  华树仁笑道:“那也不见得,我老头子亲自出场的话,仍有一争,可是这小子火候太差, 只有挨杀的份。”

  杨青青愕然道:“您刚才不是说胜不过他吗?”

  华树仁道:“是的,剑术的条件并不限于招式,我的剑法高他一成,体力却输他三成, 仍是必败无疑,张自新的体力够了,经验不足,所以仍然输,幸亏邱广超出来一拦,否则我 还真不知道如何了局呢?”

  大家都陷入了沉默,华树仁笑笑又道:“幸好事情圆满地解决了,在表面上看,白长庚 负气一走,总是他们落了下风,不过以后的问题还多着呢!长春剑派此番折羽,绝不甘心, 大家还是得小心一点。”

  大家心事更沉重了,单单交谈几句,分头散去了,只有哈回回骡马行中的伙计与他邀来 捧场的回回们最起劲,将带来的火炮放个不停,因为张自新最后摔倒孙金虎,用的是他们的 摔跤手法,他们也感到异常光荣。

  华树仁向张自新道:“小子,经过今天一战,你也成名了,这滋味怎么样?”

  张自新怔怔地道:“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华树仁神色一怔道:“这才好,这还能有进步,如果你感到骄傲与满足,那就完了。不 过我们三人再也不教你什么了,以后要看你自己如何用功求进了!”

  说着招呼李铁恨与莫客非回去,张自新也跟着要走,华树仁道:“你不必来了,我们的 关系到此为止,我教了你一套剑法,不能算是武功,你对外也不许称是我们的徒弟,你千万 要记住。”

  张自新急急道:“老爷子,您怎么这样说呢?”

  李铁恨见他急得青筋都冒了起来,乃笑道:“大哥的意思是不错的,只是没把话说清楚, 你的成就是大家的心血,刘金泰给你打了底,哈师父也教你不少别的功夫,我们光是一套剑 法实在不能算是你的师父……”

  张自新听华树仁不承认是自己的师父,不由急了道:“李大叔,我年纪小,不懂什么事, 可是也知道一技之授,终身之师。”

  李铁恨叹道:“你能这样想是好的,但只能放在心里,不必挂在嘴上,认我们为师父对 你并没有好处。”

  张自新慨然道:“杀了我,我也是你们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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