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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紫烟《铁血红妆》——第 二 章 游侠黑燕子
第 二 章 游侠黑燕子

  大雪连续下了好几天,该放晴了吧?

  天亮了,天空还是暗沉沉的,看样子老天只是歇口气,还准备把大片的雪花往下撒呢?

  高升栈的马夫刘二顺子是硬被值夜的伙计从热炕上给揪了起来,因为住在店里的奉天将 军玉桂的三小姐,也趁着雪霁天晴,要赶上妙峰山仙女娘娘宫去烧早香还愿。

  玉将军少年得意,在大内当了五年侍卫,三十岁时放了奉天将军,四十岁奉诏荣迁山西 总督,他随是八旗子弟,老太爷也只是一个旗丁标统而已,所以他这个将军完全是靠自己的 本事挣出来的,就是在大内担任侍卫时,博得帝心,一帆风顺地青云直上,可以算得上是个 新贵了!

  他这次是赴山西上任,途过京师,面圣谢恩,因而耽搁下来,玉将军本人耿介,京中亲 朋虽多,他却一概都不叨扰,宁可住在客栈里,偏偏不巧,玉夫人又病了,一病就是个把 月,玉将军等不及,先动身上任去了。

  他成婚很早,十七岁就娶了比他小一岁的玉夫人,连生了三个女儿,以后再无消息,今 年他的三小姐玉妙容也十七岁了,两个字姊姊嫁得早,目前有她随侍母侧,因为玉夫人在来 京的路上受了风寒,缠绵病榻不起……

  玉妙容急得不得了,听说妙峰山的仙女娘娘灵验,并急乱投医,她准备上妙峰山去烧早 香,祈求母亲早愈!

  今儿个天气放晴,天没亮就起来梳洗停当,吩咐店里套车,才把刘二顺子拖了起来。

  刘二顺子在昨夜就得到通知了,直乐了一夜,他倒不是为别的,打从玉夫人进店里,他 只见过玉三小姐一面,就这一面,他已经魂飞神驰,差一点没着迷,因为玉小姐实在太美 了,美得就像传说中的仙女。

  当然,人家是新任总督千金,他只是个马夫,人家是天鹅,他连癞蛤蟆都够不上,不可 能生出什么妄想的,他只希望有一天让玉小姐坐着他的车子出门一次,就心满意足了,玉将 军为官狷介,到京时就是夫妇两人带着个女儿,一个老仆,一个仆妇陈妈,跟一个小丫头芹 儿。

  没有扈从,没有车骑,玉将军出门都坐店里的车,刘二顺子是高升栈里最好的车把式, 玉夫人如果要出去拜客,一定也是坐他的车。

  眼看这个心愿就能达到了,不巧的是玉夫人一住上就病了,玉小姐侍奉母病,从也没出 过门,他倒是为玉将军赶了几趟车,虽然玉将军很和气,每次他的赏银也很丰厚,他拿着总 不是滋味。

  如果是玉小姐,那怕赏下一个小钱儿,他也是高兴的,昨夜听说玉小姐要坐他的车去烧 早香,他简直比拾了黄金还乐,折腾了一夜,把最健壮的一头马刷得干干净净,换上新蹄 铁,又自己动手把车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连车座里的布套都换了新的,就这么忙了大半夜, 他才上了炕,还睁着眼睛做了半天梦,刚朦胧睡着,就被叫醒了。

  在平常他一定会光火骂人,因为他懂得养马,相马,驯马,也是北京城里最好的车把 式,他能在急驶中说停就停,车不震,马不惊,好手难求,连掌柜的都让他几分。

  可是今天他出奇的和气,直谢那个叫醒他的小伙计,一反常态地塞了把小铜钱给那个倦 眼惺忪的小马,反而使小马怔住了。要不是雪天,他真想看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刘二顺子只有在赌赢的时候才这么大方,但绝不会是在大清早,因为这小子有赖床疯, 尤其是大寒天,谁叫他准遭殃!

  刘二顺子很仔细地把马牵出来,还在马蹄上包上一块麻套,那是为怕雪天里马蹄打滑, 才套上了车子,把车子赶到门口,玉小姐已经由小丫头芹儿扶着出来了。

  可惜她披了个大斗篷,看不见她的脸,但就只那搭在芹儿肩上的纤细玉指,就使刘二顺 子的骨头酥了半天,何况他还听见玉小姐在斗篷里吐出了四个清脆字:“辛苦你了!”

  就这四个字,差点没使刘二顺子像踩在马蹄下的雪花儿,整个地化了。喉头喃喃了几 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玉小姐与芹儿已经上了车。

  他连忙跨上了车辕,抖擞起精神,鞭梢抖出了五个响花儿,那是他最拿手的绝技,一枝 鞭子一个圈儿,能发出五声脆响,京师的人叫他刘五响,也就是冲着他这一手。

  车子缓缓地出了西直门,就是去妙峰山的大道了,路被雪盖住了,但刘二顺子仍然能正 确而熟练地把车子控制得很平稳。

  远远看见前面有几个人影,身上背着黄布的香袋,好象也是去烧香的,刘二顺子就急 了。

  玉小姐大清早起,就是为了要赶烧头香,怎么能让别人占了先去,于是他的鞭子又一 抖,劈啪五声脆响,把马催得急一点,要赶过那些人去。

  车子跑得快了,但距离并没有拉近,前面那几个黄色的影子仍是在四五十丈外的路上移 动着。

  他们是走路的,也没见奔跑,可是他的车子始终追不上。

  刘二顺子急了,把车子赶得更快,遥遥的已经看见妙峰山的山口了,他仍然是落在后 面。

  刘二顺子心里更急了,努力挥鞭,着着实实地击在马屁股上,把车子赶得像飞一样,芹 儿的头从车帘里伸了出来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呀!咱们又不是在赶命!”

  刘二顺子用鞭子一指前面的人道:“芹姑娘,小姐不是要烧头香吗,不能叫他们占了先 去!”

  芹儿看看前面的人影,身子又缩了回去,刘二顺子没听见车里有反对的声音,知道玉小 姐赞同了他的行动,更为起劲了,鞭子落得更猛,更有力。

  拖车的马是精选的,本来拉车都是用骡子,马匹是供客人骑乘的,刘二顺子为了表示他 巴结的心意,特地套了一头最好的马,所以跑起来也非常地快。

  正在这时候,背后传来一阵急蹄声,刘二顺子站了起来往后望去,但见一团黑影,像一 阵风似的追了上来,卷起了一团云雾,那是有人骑了一头黑马在追上来。

  刘二顺子更急了,前面的人还没赶上,后面倒又有人赶来了,今儿这个巴结恐怕难以讨 好了。

  他一面挥鞭,一面吆喝,差不多把全身的劲力都放在马身上,只差没下去帮着它拉车子 了。

  快近山口,前面的人不见了,后面的马却恰恰赶了过来,一团黑影掠了过去,才进山 口,忽然雪地上冒出四个黄衣人影,一边两个,握着一条粗麻绳子,拉得笔直。

  那是绊马索,要把马绊倒下来,眼见着黑影冲了上去,刘二顺子几乎惊叫出声,可是马 上的人忽而一长身,从马背上飞了起来,跟着寒光闪处,拉直的绳子突然中断,两边的黄衣 人往后跌去,黑马疾冲而过。

  马上的人飘然而堕,正好又落在马背上,兜转马头,怒声喝道:“各位是什么意思 呢?”

  那个个年轻人,二十四五模样,穿了一身黑色劲装,头上戴了一顶雪笠,好英俊的小伙 子,好亮的眼睛。

  刘二顺子已经把车子停住了,那四个黄衣人都站了起来,是四个彪形的汉子,一个人出 来,朝黑衫青年一拱手道:“黑燕子对不起,咱们不是拦你!”

  黑衣青年冷笑道:“不是拦我是拦谁?”

  黄衣汉子用手朝后一指道:“拦那辆车子!”

  刘二顺子不禁一怔道:“拦这辆车子,你们好大的胆子,可知道这车子上坐的是谁?”

  黄衣汉子一阵大笑:“当然知道;咱们就是为玉家的妞儿来的,赶车的,没你的事,滚 开到一边去!”

  刘二顺子跳下车来,看见有两个黄衣汉子已经扑了过来,要抢去掀车帘,连忙一挥马鞭 击去,可是还没够上人家,一个黄衣人已经伸手把马鞭夺了过去,跟着一柄亮晃晃的钢刀比 在他的鼻子上。

  刘二顺子哇呀惊叫一声,车帘已经掀开了,一个黄衣人正要跨上去,忽然眼前寒光一 闪,把他又逼了回来,正是那黑衣青年,不知何时,他已掠到车蓬上,手上握着一枝寒森森 的长剑,飘然落地,冷冷地道:“慢来,你们把我的问题解决了再说,你们拦住了我的 路……”

  先头黄衣汉子又过来了,再度拱手道:“黑燕子,兄弟已经打过招呼了,不是拦你,只 是你赶快了一步,大家都是道上的朋友,何苦揽我们的事呢?”

  黑衣青年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白老大,我铁铮跟你们长白四煞什么 时候合了道!”

  被叫做白老大的汉子脸色微变,但忍住没发作,勉强陪了个笑脸道:“好!算兄弟失言 你黑燕子铁大侠是白道上的侠义英雄,咱们白家兄弟不过是开线立扒的胡子,但大家都是江 湖上的总没错吧,而且都是关外来的,人不亲水亲,刚才是无意冒犯,等敝兄弟完事之后, 再专诚向你铁大侠道歉。”

  铁铮微微一笑道:“白老大!江湖虽一家,黑白不同道,而我姓铁的又是专门管闲事 的,碰不上没办法,碰上了总得问一问,这车上是什么人?”

  白老大一咬牙道:“是玉桂的女儿。”

  铁铮哦了一声道:“玉桂是当过奉天将军的那一个?”

  白老大满脸杀气恨恨地道:“不错!就是他,他新拜了山西总督,已经走马上任去 了!”

  铁铮笑笑道:“他倒升得快,不过也是应该的,他在奉天将军的任上,很为老百姓做了 点事,四位在长白山上臧龙岭的垛子窑就是叫他给挑了,你们是来报复的吗?”

  白老大怒哼一声道:“不错!臧龙岭上基业被毁,还加上几十条弟兄的性命,这笔血债 敝兄弟誓必追讨!”

  铁铮皱皱眉道:“玉将军守土有责,你们在长白山上据山立寨,劫掠客商,鱼肉乡民, 他当然要清剿,这不算是仇。”

  白老大冷笑道:“奉天将军的职责只是驻守盛京,保护铁皇陵而已,剿匪根本不管他的 事,他好大喜功,博得了这个总督,所以咱们才放不过他。”

  铁铮淡然一笑:“说的也是,不过你们也只能找玉将军去报复,却与他的家人无涉!”

  白老大道:“他走得早了一步,咱们没赶上!”

  铁铮笑笑道:“山西路也不远,各位千里迢迢,入关寻仇,不会在乎多跑几步路吧?”

  白氏四兄弟闻言怔了一怔,似乎被堵了嘴,过了一会儿,白老大才道:“五六十条性 命,光是宰一个玉桂难以雪恨,这个妞儿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女儿,咱们要加点利息。”

  铁铮脸色一沉道:“不行,报仇不及妻小,这是江湖道上的规矩,我既然碰上了,绝不 准你们横行。”

  白老大脸色也一沉道:“铁大侠是决心插手这件事了?”

  铁铮道:“是的!我管定了!”

  另一黄衣汉子挺身向前一步道:“姓铁的,咱们因为你也是关外武林道上的朋友,才好 言跟你打个招呼,可不是含糊你,懂交情的你退一步,咱们自有一番心意。”

  铁铮笑笑道:“这倒还像句话,按照江湖道上的规矩,应该是见者有份,你们可以出多 少?”

  那汉子道:“少不了的,论份子计酬,你可以占两成,那就是黄金一千两,咱们也带走 那妞儿,明天就可以奉上。”

  铁铮一笑道:“有这么多,你别是唬人吧!据我所知,就是搜光玉桂的家当,也凑不出 五十两金子。”

  那汉子道:“咱们不想在玉家人身边弄钱,只要擒下这个妞儿,自然有出钱的主儿。”

  铁铮漫不经心地问道:“是谁有那么大的手笔?”

  那汉子说顺了嘴,忍不住溜出来道:“是七……”

  白老大连忙一瞪眼,厉声道:“老二,闭住你的鸟嘴,姓铁的拿你逗乐,你还有趣得很 呢?”

  白老二讷讷地道:“大哥!咱们又不尽是为了银子,铁铮肯高抬贵手,咱们给他两成也 不多,何况七……上面交代过,这件事不能让人知道,姓铁的已经看见了……”

  白老大不等他说完就怒吼道:“老二,你能不能少开口,姓铁的是那种钱买得动的人 吗?”

  白老二怔道:“那该怎么办?”

  白老大冷笑一声道:“做了!你跟老三老四上!”

  三条汉子,三把大刀,泼风的卷上来,他们是关外胡匪头儿,十分彪悍,而且一上手就 用了拼命的打法,铁铮的一枝剑虽然能挡住他们,却无法抽身去照顾车子了,急得朝发呆的 铁铮刘二顺子叫道:“赶车的!你还不赶了车往回跑,挨在这儿等死不成!”

  这总算提醒了刘二顺子,连忙把马拉回头,驱车急行,白老大冷笑一声:“老二,你们 挡住这家伙,我追车去。”

  他身形一纵,像飞似的赶在车后追去了,铁铮这边十分从容,等车子去远了,他才清啸 一声,剑光暴涨,如同雷电骤击,唰唰两声,首先是白老二手掩着耳朵跳了出来,鲜血在指 缝间流出,一个耳朵却落在雪地上。

  跟着白老三,白老四也都身上挂了彩,一个臂上挨了一剑,疼得连刀都丢了,另一个却 在颊上被刺了一剑。

  白老二怒叫道:“姓铁的,老子门记着你!”

  铁铮傲然一笑道:“我就是要你们记着,才每个给你们留下一点记号,否则我砍下你们 的脑袋,你们就没法记了。”

  白老二怒道:“姓铁的!你敢杀了老子就算你有种,大爷门现在可不是当年在长白山的 身份了!”

  铁铮目射寒光道:“白老二,我知道你们有后台,投到那一个大官家里做走狗了,你们 找玉家的麻烦,绝不是为了当年的梁子。可是你别忘了我黑燕子眼睛里是没有官府两个字 的,你再说一句,看我敢不敢杀了你们。”

  他的剑又举了起来,白氏三兄弟怪叫了一声,急急忙忙地窜上妙峰山,一溜烟似的跑 了。

  铁铮微微一笑,走到路旁一个隆起的雪堆前,轻轻一笑道:“玉姑娘,你可以起来了, 雪地上躺着可不舒服!”

  雪堆蠕动了一下,终于掀了开来,露出一个俊俏的身子,与一张娇媚的脸,黑漆般明亮 的大眼睛,还带着一点慧黠而动人的微笑,却没有惊慌的神情,浅浅一福道:“多谢侠士义 伸援手,小女子感激万分。”

  铁铮含笑地摇摇手道:“别客气,姑娘好心思。”

  玉妙容抖抖斗篷上的雪,又披在身上笑道:“我幸好带了这件白狐皮披风,跟雪地的颜 色完全一样,所以趁侠士出头吸引了那几个家伙的注意时,悄悄由另一边爬了下来。”

  铁铮一笑道:“姑娘说得太客气,其实铁某就是不出手,姑娘也不会吃亏的,单看姑娘 下车时的那份干净利落,相信要对付那四个毛贼也是容易的很。”

  玉妙容怔了一怔,遂又笑道:“家父是长白天池老人门下,我虽然跟家父学了一点防身 武功,但从没有跟人对过手,今天如果不是大侠援手,那可就惨了,现在白老大追下去搜车 子,车上还有我的一个小丫头,是否能请大侠再费神去救应一下。”

  铁铮一笑道:“白老大追不上算他命大,追上了恐怕连尸骨都找不到了,强将手下无弱 兵,那位小姑娘虽然不是正式出身天池门下,但天池冰魄神珠的手法一定学过的。”

  玉妙容脸色一变,手已经掏向腰间,铁铮微笑道:“姑娘不会是也想赏我一把冰魄神珠 吧!那就太不够意思了。”

  玉妙容的脸红了,红得很美,手从腰间空着退出,沉吟片刻才一恭身道:“铁大侠,这 是宦海恩怨,你是江湖上的游侠,援手之情,铭感于心其他的就请不必问了。”

  说完她转身又朝妙峰山上走去。

  铁铮一闪身,拦在她面前道:“姑娘上去不得,长白四煞也许还另有埋伏,你这一去不 是自投罗网吗?”

  玉妙容神情微微一怔,遂又笑道:“多谢大侠提示,我的确阅历太浅,没想到这一层, 现在我会小心了!”

  口中说着,脚步仍然往山上走去,铁铮不禁愕然地道:“姑娘!你非上去不可吗?”

  玉妙容点点头道:“是的!我别无选择,为了家母的病,非去不可!”

  铁铮顿了一顿道:“姑娘,神佛之说,只在有无之间,你的孝心可感,但如果说要靠神 佛来为令堂去疾……”

  玉妙容叹了一口气道:“铁大侠!你也看得出,我不是那种愚昧迷信的无知村女,不会 愚蠢到去求神佛来为家母去病求愈吧?”

  铁铮道:“是的!而且还要冒着危险,我实在不明白!”

  玉妙容沉吟片刻才道:“我实在说了吧,家母不是生病,是中了暗算,中了人家的淬毒 暗器。”

  铁铮不禁一震,连忙道:“什么暗器?”

  玉妙容摇摇头叹道:“不知道,伤处红肿,只有两个针孔,人一直在昏迷不醒中,全身 发高热……”

  铁铮道:“令尊是天池老人的门下,应该懂得医道。”

  玉妙容道:“是家父临行嘱咐,如家母伤重就只有到妙峰山上去求一位笑道人救治 了!”

  铁铮道:“笑道人,江湖上没这么个人!”

  玉妙容道:“我也不知道,我对江湖上的事很陌生,只知道家父如此吩咐过,我就非去 不可!”

  铁铮想想又道:“令尊既有吩咐,姑娘早就该来了。”

  玉妙容道:“家父说笑道人并不住在妙峰山上,他游踪无定,根本无从寻觅,只有每年 的今天,他一定会到妙峰娘处,去早了没用,去迟了就见不到他了,过午之后,他就走 了……”

  铁铮又问道:“令堂的伤处除了两个针孔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症象,比如说有没有化 脓……”

  玉妙容道:“没有!就是红肿,肿处也不大!”

  铁铮道:“没有流水?”

  “有的!流淡红色的汁水,不过数量很少。”

  “每天两次,都是子午之交,每次流出的汁水都是一个针孔中七滴,有檀香的气味 吗?”

  玉妙容惊道:“是的!我没有注意是否为七滴,但流水的时间与流出汁水,确是有点檀 香味,铁大侠,你知道这是什么暗器吗?”

  铁铮道:“略有眉目,但令尊应该是知道的呀!”

  玉妙容道:“家父没说,不过家母也出自天池,却不知道……”

  铁铮哦了一声道:“天池老人并没有收女徒呀!”

  玉妙容道:“是的,家母是师祖的幼女,外祖母与外祖父为了一点误会,很早就分开 了,家母是跟外祖母学的武功,但与家父总可以算是同门!“

  铁铮又哦了一声道:“姑娘!你不必上山去了,就算找到了笑道人,他也不一定解得令 堂的毒!”

  玉妙容一怔,铁铮道:“不过令堂绝无性命之忧,否则令尊也不会丢下她,一个人上任 去了!”

  玉妙容道:“铁大侠,你知道家母中得什么毒吗?”

  铁铮道:“知道!而且我也解得了!”

  玉妙容喜形于色道:“真的?”

  铁铮庄容道:“事关生死,我总不会信口胡说,不过有一个条件,我治好令堂的毒后, 姑娘决不能告诉别人说是我治好的,就是令尊问起来,你也不能说!行不行?”

  玉妙容一怔道:“为什么呢?”

  铁铮道:“不为什么,就是这个条件!”

  玉妙容想想道:“好!我答应,决不对第三人道及!”

  铁铮肃容道:“姑娘!要不是长白四煞在途中欲意图劫掠姑娘这件事,我也不会插手 的,我负责治好了令堂,只是为了行所当为,并不指望你报答,但你若让别人知道是我治好 的,那就是以怨报德了!”

  玉妙容也正色道:“大侠请放心,玉妙容虽是女流之辈,却也懂得好歹,治母之恩,深 同再造了……。”

  铁铮笑了一下道:“我相信姑娘就是,我们快回去吧,能够在午前赶到最好,否则就要 等到子夜了,因为治疗令堂的病毒,必须要在伤口流汁水的时候。”

  玉妙容道:“这儿离家母养病的旅邸有几十里路呢,车子又跑了,怎么赶得回去呢!”

  铁铮道:“我的马还在,姑娘如果不嫌孟浪,就跟我同骑赶一程,那辆车子不会去得很 远的。”

  跑出十来里,果然远远看见了那辆车子,还有几个骑了马的官人,一齐赶了过来,大概 是小丫头报了官。

  铁铮皱眉道:“姑娘,我要把你放下来了,见人别多说什么,马上回去,屏退杂人,在 屋里等着我!”

  也不等玉妙容回答,他就托着玉妙容的腰,把她放了下来,策马向另一个方向,急驰而 去!

  玉妙容怔了一怔,脸上有一种无以言喻的神情,她从来没接触过陌生的男人,今天居然 被一个男人又搂又抱,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来!

  车子跟官人都赶了过来,小丫头芹儿看见玉妙容一个人站在路边,连忙从车子里钻了出 来叫道:“小姐……”

  玉妙容什么都没说,一头钻上车子,急急地道:“回去!”

  一个公人班头儿上来躬身道:“玉小姐,听说您……”

  玉妙容一挥手道:“没事了,各位请回吧!”

  她推一下赶车的刘二顺,又沉声道:“快回去!”

  这一推使刘二顺迷迷糊糊的,但玉妙容的声音却冷得像冰,赫得他不敢多说,鞭梢一声 劈响,把车子赶得像飞一样地往回走。

  虽然天那么冷,风那么强,他却把外衫脱了下来,放在单坐下面,因为那上面沾过玉三 小姐的纤纤玉手,他以后永远也舍不得再穿这件衣服了。

  车子到了店门口,玉妙容没等人搀扶,撩开车帘,自己下来,急急地到后面去了,刘二 顺又直了眼,他没想到娇弱的玉小姐,跑起来回这么个快法。

  店里的伙计看他回来得这么快,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却见到跟随玉小姐的小丫 头芹儿过来了,递了一块银子,给了刘二顺,同时低声道:“这是小姐赏你的,今天的事, 一个字都不许跟人说。”

  那块银子足足有十两重,每个人都艳羡地看着刘二顺,芹儿一走,大家又围了过来。刘 二顺却出奇的大方,居然把那块银子往外一递道:“大家分了,只是别来吵我,今儿起早 了,我要回去补一觉!”

  抱着那件外衣,像捧着宝贝似的,使每个人又怔住了,有人几乎认为他敢情中了邪!

  刘二顺卸下了马,牵到马厩里,他的眼也直了。

  那儿栓着一头黑马,毛发油光水亮,神骏非凡。

  他认得这匹马,是那个叫铁铮的汉子骑的,他也记起那姓铁的家伙,武功是如何了得。

  不但在四个凶神恶煞的江湖人刀下救了他一条命,也救了玉三小姐,以后的情形,他没 看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要玉小姐无恙,他就觉得很满足了,其他的就不想下去 了。

  可是又见到这匹马,他不禁自语道:“这家伙怎么也来了,难道他到玉三小姐那里去 了?”

  一瞬间,他开始嫉妒姓铁的家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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